第六十九章 对峙

“没事，我上小号。”同样刚结束一盘对局的萧晴将自己的千分大号退出，登陆上小号。
“你ID多少，我加你。”
萧晴正要说，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用这个号狙击过何评，还被她喷了。
女孩神色讪讪，连忙去摸鼠标打算退出账号。
然而还没等她摸到，旁边的何评已经探出身子看向她的屏幕。
“幻……海……逐……梦……”
之前的被狙击时间过去那么久，后面又经历过几次类似的事，何评早就忘了当初那人的ID是什么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一件小事能记很久的人。
因此，当他看到系统提示您已将此用户列入黑名单时，何评直接愣住了。
“诶？怎么加不了？”
他又试了一次，提示还是不能加。
“呃……”萧晴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尴尬。
何评看看她，又看了看屏幕。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自己的排位记录。
一分钟后。
“是你！”
何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
他想起来了，在他大师晋级赛的那晚，有个剧组的演员一直盯着他排，还忒倒霉的把把都在他对面。
而且那个剧组的演员不仅针对他，还死不要脸的窥他屏！
最后的最后，更是要加他好友羞辱他。
要不是自己反应快，打了个先生，呵呵……
何评越想越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臭不要脸的窥屏狗居然会是自己现在的队友。
一时间，何评心中百感交集，就只是指着萧晴的手指在不停颤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哥，哥，对不住，当初确实是小妹做的不对，原谅我吧。”
红发少女双手举在头顶，合十，不断告饶。
不管她多不把小号排位当回事，当初窥屏暗算何评，说出来都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
特别是还没打赢。
所以，被正主逮到后，她直接非常干脆利落地认错。
“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何评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刚才他确实是一肚子火，但看到萧晴现在这个样子，就……确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了半天，他最后也只能痛心疾首地斥责几句：“你可是职业选手，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呢！你身为职业选手的尊严呢？”
说这话时，何评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为五百块折腰的。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不过……”萧晴悄悄抬头，偷瞄了何评一眼，“当时我还没跟俱乐部签约来着，没有注册，不是职业选手。”
“……”
“我请你吃饭吧？或者帮你把分打回来？”
“这不是分的问题你懂吗？你这是……”
正说着，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月璃抱着笔记本走了进来。
看到这边一站一坐的两人正在争吵，疑惑道：“怎么了？在吵什么？”
看到月璃进来，何评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在他看来，自己这位教练似乎很早就和萧晴相识，她的话这倒霉孩子应该会听。
他拉开椅子走到女人面前，指着萧晴气道：“教练，她打排位窥屏还狙击我。”
“哦~”
一听，月璃就明白了，原来是之前那件事事发了。
“其实这些也都是小事，几把排位而已，输赢都影响不了什么。但是她居然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
“行了。”看何评还要继续说下去，月璃出声打断了他，“那事儿我指使的，要怪就怪我吧。”
这回何评是彻底愣住了。
教练指挥的？
那意思是，萧晴只是个从犯。
面前的这个才是主犯？
想到这，何评脸上的怒气，惊诧尽数收敛了起来，恢复到平静的状态，只是眼神冷了一些。
“理由。”
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虽然看上去何评不再发火，但这种状态下的他显然更吓人些。
他那平静的目光下仿佛藏着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只需要一点火星，就会“轰”的一下，把一切都毁灭得点滴不剩。
同样的，对面的月璃表情也逐渐冰冷下来，一如初见时那副冰山模样。
不，要比那更冷，还没碰到似乎就要把人冻伤。
或许是意识到事情正在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原本还坐在一旁看戏的梁氏兄弟赶忙也站了起来。
“何评……”
“兄弟，差不多行了。”
在他们看来，和教练发生冲突是一件很没有必要的事情。
来这里都是为了赚钱的，大差不差过得去就行了，因为这种事较真属实没必要。
“月姐……”萧晴大概是觉得何评这边劝不动，便恳求地看向月璃，希望她能退一步。
然而月璃看都没看她，依旧那副冷冷的表情：“试试你的实力。”
“只为这个？”
“不然呢？”
何评气笑了。
刚才跟萧晴说话的时候，他以为前者的反应已经足够离谱。
但跟这位月璃教练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行。所以你觉得打排位窥屏什么的都没问题是吧？”
“有问题，但那又怎样，重要吗？排位而已。”
……
蓉城到魔都的飞机只需三个小时。
上午九点出发，中午就到了红桥机场。
落地后，郑经理带着谢星宇乘上俱乐部的车子，向基地驶去。
到了基地大门口，他正要带着谢星宇上楼，手机突然响了，是姜老板的电话。
“……诶，好，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郑经理圆圆的胖脸上满是歉意。
“不好意思啊小宇，我现在有点急事要上去一趟，你先自己过去吧。他们应该都在二楼的训练室，你进门左转沿着楼梯走上去就能看到了。”
交代完这句话，郑经理便急匆匆地跑进基地，三拐两拐再看不到人影。
“怎么感觉这个俱乐部的人不太靠谱呢……”
小声嘟囔着，谢星宇拖着大行李箱走进基地大门。
前台是看着他和郑经理一起来的，因此不仅没有阻拦，还帮他把箱子放在柜台那里。
拖着这个东西走动确实太不方便了。
安置好行礼，谢星宇背着手打量起基地一层。
基地建筑主体色调呈银白，装修风格偏向简洁明快，兼带一点科技风。
少年环顾两周后来到大厅左侧的旋转楼梯前。
这部楼梯主色调依旧是银白色，不过上面多了一些黑色的点状图案，行走在上面就好像穿梭于宇宙虫洞之中。
“不错嘛！”
小跑着上楼，谢星宇满眼期待，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未来的队友们是什么样子的了。
踩上二楼的地板，果真如郑经理所说，一号训练室正对着楼梯口，一上来就能看到。
谢星宇深吸一口气，拍拍脸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而后缓步走向一号训练室。
他稳住门把手，正要拧开，突然听到门后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行，所以你觉得打排位窥屏什么的都无所谓是吧？”
“有问题，但那又怎样，重要吗？排位而已。”
“排位而已？你知道对很多有志职业道路的路人玩家来说排位意味着什么吗？那是他们登上职业赛场唯一的一条路！那是他们所有的希望！你这样不尊重比赛的行为，是对他们梦想的践踏！是对他们人生的践踏！”
“可笑，真正有实力的人难道会因为这一点小挫折就被拦住？”
……
门后的争吵还在继续，而且音量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烈。
从两人的对白中，谢星宇也终于知道了他们两个的身份。
自己未来的队友，还有自己未来的教练。
不，应该说是队伍的大爹和教练。
谢星宇听出来了，那个男声就是前天一起打训练赛时的上单。
“不会吧，上班第一天大C和教练就杠上了啊？”
想到这里，谢星宇已经完全进入了懵逼状态。
这要怎么搞？
难道刚加入队伍就要解散？
孩子真的不懂啊！
门的另一边，何评与月璃的争论也来到了白热化阶段。
“小挫折？呵，或许吧，在你眼里，那些实力不强，只能在LDL混混的人应该都不配被称作职业选手吧。”
何评的目光有些黯然。
他满怀期待地来到这里准备大展拳脚，发现队友们潜力巨大后更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但现在，月璃的态度让他失望了。
排位窥屏狙击确实只是一件小事，但从中却折射出了很多。
如果说之前月璃一直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是她性格使然。
可这件事中她所展露出的态度，就让何评觉得这个人一点人情味，一点共情心都没有了。
仿佛一台冰冷的机械。
不由自主地，何评心中开始萌生退意。
他觉得留在NL或许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
“我没有觉得他们不配，但排位赛在我眼里确实不重要。”何评神态的变化并未影响到月璃，她自顾自地解释道，“我的目标只有冠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只要是对提升你们的实力有帮助，窥屏又有何不可？跟真正的职业比赛相比，区区排位又算得了什么？”
月璃说完，整个训练室都静默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他们觉得何评说得有道理。
排位赛虽然依旧跟职业赛场关联不大，但确实是很多路人选手进入职业圈子的唯一途径。
有时候或许就差那十几二十分，可能就错过了一次进入职业队的机会。
更何况，从尊重队友尊重对手的角度来看，都应该全力以赴认真打，并且不使用任何不道德的盘外招。
可是，当月璃说完自己的观点，他们又觉得教练的想法似乎也没错。
职业选手终究是要在赛场上较量的，与之相比，排位好像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听她描述，当初窥屏也是想更了解何评才做的。
而如果种种不太道德的排位行为如果能够让自身实力提升，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观念上的东西不说，现在这个局面又要怎么解呢？
就在众人感到焦头烂额之际，紧闭的训练室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小家伙怎么在外面站着呢，进来啊。”
爽朗浑厚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中年男子推着一小孩走了进来。
“怎么，第一天上班就吵架啊？”
他大笑着打趣，随后拍了拍那小孩子的后背。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NL战队未来的首发中单，谢星宇，今年十七岁。”
老板来了，刚才针锋相对的两人不得不将注意力暂时从对方身上挪开。
“好小……”
有人发出惊叹。
谢星宇看起来确实很小。
他个子不到一米六，长得白白净净，瘦瘦小小，活脱脱一个初中生。
如果不是姜老板给他背书，说他17岁，指定没有人相信。
“你们好。”
谢星宇怯生生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躲在姜老板身后，只冒出一颗脑袋看向四周。
不是他胆小，确实是此刻训练室的氛围十分不对，严肃得可怕。
姜老板进来也不过是将这气氛稍稍冲淡了些而已，并没能解决。
不过他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拉着谢星宇一一介绍起了他的队友们。
“这是萧晴，比你大，应该叫姐姐。这是梁秋，这是梁冬，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介绍完之后，姜老板将谢星宇交给梁氏兄弟看护，而后缓步走到何评与月璃二人面前。
“你们刚才的争论，我都听到了。”
姜老板嗓音低沉，富有磁性，且带着一股饱经世事的沧桑。
他拍了拍何评的肩膀，宽慰道：“何评，你的想法没错，哪怕是一局排位赛，我们作为职业选手也不应该轻易践踏。我很开心你能坚持自己的立场，没有因为月璃的身份而有丝毫退缩，这是一种非常难得的品质。”
姜老板的态度让何评心中舒服许多，退队跑路的心思淡了些。
“至于你……”姜老板回转过身，眉头紧皱，眼神中透出几分失望，“你的想法自有你的道理。但你上任第一天就和自己的队员发生如此之大的冲突，不管怎样，这都让我非常怀疑你的执教能力。”
教练要做的并不仅仅只有游戏方面的工作，队员间的关系调和也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在这一点上，月璃的表现让姜老板格外失望。
他沉思片刻，道：“小璃，你就继续做你的助理教练吧，主教练一职暂时你还没能力担下，我会另找人。”
听到姜离这么说，月璃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她犹豫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同意：“好。”
“嗯。”
姜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又看向何评。
“我托大叫你一声小何吧。小何，我们是一个团队，大家的性格，观念等有所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情，需要时间来磨合。小璃这边做的确实不好，我代她向你道歉。”
“别别别，这可使不得。”
姜老板一顿安排，给足了何评面子，他心中的那点子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
眼下哪能让他再代月璃认错呢。
姜离执着地微躬身体，而后语重心长，略带恳求道：“我不求你原谅小璃，但她暂时还会待在教练团队里，你们以后还要合作，我不希望你们互相之间心有芥蒂。我有一个请求……”
“您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两个能找个时间，单独地聊一聊，说一说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以及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然后互相理解，多多包容一点。”
何评看了月璃一眼，迟疑道：“如果她同意的话……我会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姜老板沉着脸看向月璃：“小璃。”
月璃不应，依旧沉默。
姜老板语气加重了些，重复道：“小璃！”
这次，月璃扛不住压力，终是点头同意：“让他今晚来找我吧。”
看这边也同意了，姜老板脸上的表情舒缓开来：“行，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今晚好好聊聊，争取把这点小过节化解开。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