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翻旧账
“你还记得姚温泉吗?”
“嗯?”姜婵媛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模糊。“姚渐吗?提他做什么?”
她都要忘了后宫里有这号人了,以至于姬澄提起这个名字,她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姚渐长什么样子。
“你没发现他和最近出道的一个爱豆很像吗?”
这次姜婵媛反应很快。她很爱看男团的选秀节目,那些年轻帅气的练习生给她一种大熙男子的既视感,看他们表演就仿佛她在遴选后宫。当然这点原因是绝对不会告诉姬澄的。
“哦!就是上周刚成团的那个,那个那个C位,温泉!”姜婵媛拍了一下床,突然意识到什么。“姚渐不会就是他穿越过去的吧?”
姬澄点了点头。
姜婵媛震惊到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我靠!那我是被那小子摆了一道啊!我当时只觉得那面镜子似乎有古怪,照完之后好几天不舒服,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才确认自己被陷害了,但我以为对方只是想弄死我,阴差阳错才把我送到了这个地方。原来他是早有预谋。”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微博上搜索了一下温泉,随之而来的信息都是粉丝的彩虹屁和精修图,姜婵媛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精修图,越看越像她后宫里的姚侧君。
“好小子,我说他怎么如此讨人喜欢?原来是爱豆体系里训练出来的,他是不是觉得把我换走了,他就能逃脱皇宫啊?你们后来不是查清了真相吗?就没有处死他?”
“他搭上了那个人。”姬澄抿紧唇。“我不能动他。”
姜婵媛冷笑一声。“这倒是他一向的生存之道。”
她还是大熙女帝时,送进宫的几位侧君,就数姚渐最合她心意,他并不一味讨好她,而是似乎把她当成了朋友,在她面前大大方方地展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因此姜婵媛在他面前也很放松,喜欢和他待在一处。
她曾想过若是姬澄始终无法接受她,她便留下姚渐……
“姚渐现在是个什么位分?”想到这里,她问。
“贵君。”姬澄说。
“哈。”姜婵媛哂笑。“算盘打得响,最后也不过捞了个侧君的身份,永远无法染指后位。”
大熙的皇后永远不可能是侧君擢升上去的,若姚渐在女帝成年礼之后被安排出宫,那么他就类似华国古代被发落的秀女,还是良家子,有成为皇后的可能,然而小姜纳了他做贵君,就绝了他获取后位的路。
“所以你提起他做什么?”姜婵媛的思绪回到了正题上。
“没什么,只是梦到他。”姬澄话说了一半,觉得容易引起误会,解释道:“是梦到我离开前的那一天。是他和那个人给我提供了机会。”
“嗯。所以你也确实动不了姚渐,否则你都见不到我。”姜婵媛笑了笑。“我们到底分别了多久?一千个日夜?”
于她而言,她和姬澄只分别了一个月,那便是她在华国举目无亲的第一个月,但对于姬澄来说,他在大熙继续生活了三年多,才找到和她团聚的方法。
“两千个日日夜夜。”姬澄如是说。
“咦?”姜婵媛歪头。“你是算上在华国的时期吗?可你在华国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是都没想起在大熙的记忆吗?怎么会多出一千天来?”
“自臣为后以来,便和陛下似近实远,如此看来,又与分别何异?”姬澄认真地凝视着她。
姜婵媛被问住了,然后摸了摸鼻子。“哎呀,这个倒也确实,但是逢年过节还是见得到的嘛……”
心虚了片刻,她反应过来。“不对啊,又不是我禁了你的足,分明是你不想见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姬澄说完,也坐了起来,和姜婵媛平视。“姚渐说我们早就两情相悦,婵媛,你那时便是喜欢我的吗?”
姜婵媛一下子就慌了,身体往床头靠了靠。
这是要翻旧账的节奏啊!最怕男人翻旧账了!
她舔舔嘴唇,诚恳地说道:“我不知道,我能肯定的只有我没喜欢过别人……这个问题我们之前难道没有讨论过吗?”
这种被逼问的感觉,她似曾相识。
姬澄却没有因为她的态度就换话题,昨天的梦唤起了他当时的忧惧心理,他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从大熙消失之前的心情。
那是一种类似献祭的情绪,他一心想要追随姜婵媛而去,无论对方是否记得他,对他是否有感情,他都愿意守护她。
可最后一刻,他还是无法避免地产生了担忧,如果他的陛下真的忘掉了他,又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助,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如果她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那么他追随而去,会不会反而加深了她对他的厌恶?
他带着一腔患得患失来到了华国,没想到丢失了所有记忆的却变成了他自己。
“我一直都喜欢你,婵媛。”他离她越来越近,姜婵媛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你真的没有一时一刻,产生过对我心动的念头吗?”
美色当前,姜婵媛表现得像一个昏君,痴痴地说:“我现在就对你很心动,不信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跳。”
说着她伸手抓住姬澄的手,谁料对方抽回了手,正色道:“别用美人计诱惑我,回答问题。”
姜婵媛有些讪讪的。“好吧,当然有过。”
姬澄立时开心起来,追问道:“什么时候?”
“就像你生辰礼送我亲笔画的时候,我就很感动。你说你是思念我的时候就添一笔,日久天长,画成了那幅画。我当时就感觉拿在手里的不是画,而是沉甸甸的心意。”
姬澄蹙眉。“可感动与心动又不能混为一谈,这个不算。”
姜婵媛只好再回忆其他事情。“还有你父亲留的课业过多,我总是写不完,有一次写策论写到睡着,被阿菀抱回塌上。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以为策论写完了,就带去交,走到半路遇到你,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收尾。附近又没有桌椅,你便弯下腰,让我用你的后背当桌子。”
“这和心动有什么关系?”姬澄越听越疑惑。
“我也不知道。”姜婵媛说:“但那一刻感觉你的后背很踏实。你也知道我一直都被教导要独立自强,不依附别人,但你却成了我时时可以依靠的人。我那时候就在想,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我的清清大概都会和我一起承担。”
姬澄露出动容之色。
姜婵媛越说越起兴,回忆不断涌上心头。“还有还有,你记不记得我和妘展吵过架?”
“记得。”姬澄点点头。“提他干什么?”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吵架的原因吧。”姜婵媛狡黠一笑。“是因为你。”
“我?”
妘展是姬澄的表哥,两个人照理来说关系应该很亲近,结果却一直不对付。妘展容貌资质都上佳,但和姬澄比起来,却略有一些逊色,姬澄没想到他会被送入宫成为侧君的候选人之一,他记得妘家一直想让妘展嫁一个高门贵女。
因为他和父亲妘棠的缘故,姜婵媛早早便认识了妘展,也勉强算是有几分交情。姬澄记得妘展刚入宫时,传来的消息都是妘侧君和陛下相谈甚欢之类的话,听得多了他便也不愿意让侍从再报,直到有一天侍从慌慌张张跑过来和他说,陛下想把妘展逐出宫去。
“妘展模仿你,你知晓吗?”姜婵媛问。
姬澄茫然地摇摇头。
女皇陛下冷笑。“他入宫以后,言行举止都与你昔日相似。我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你们是表兄弟,我觉得他会了解你一些,经常向他讨教如何使你开心。”
姬澄失笑。“陛下何必去问他?若说有谁最了解我,那也只能是你了。”
“我当时觉得你对我有很深的芥蒂,自然无法像以前那样行事了。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第三个人反而能想到打破我们僵局的方法呢?谁知道妘展会在宴会上直接给你难堪呢?”
姜婵媛说的是她生辰宴上,妘展说姬澄善舞,想让他当众献舞之事。
“你便是为了这事与他生气?”姬澄问。
“当时是生气了,不过过后他请罪,说自己绝无他意,只是想缓和我们的关系,我便没和他多计较。他们妘家一直想和你们姬家撇清关系的行为,我看在眼里,也是默许了的。你们这些世家关系僵化,对于我们皇室而言,自然是乐见其成。但他不应该诋毁你。”
姜婵媛顿了顿,说:“他生辰那天,我去他宫中看他,大概是因为高兴吧,妘展喝多了酒,问我他和你比起来到底差在哪里。”
姜婵媛沉默了一会儿,回忆起妘展的说辞。
“臣自知姿容不及皇后殿下,然臣亦师从叔父,所作辞章多次得叔父赞许。臣更有一颗拳拳之心。臣对陛下仰慕已久,姬澄能做的,臣一样能做,还比他做得更好。陛下真以为姬澄所作所为都出自他本心?非也!姬澄惯会做戏,那些不过是他伪装出来的。他心里未尝爱敬过陛下,如今更是对陛下心怀怨望,望陛下明察!”
她听了之后勃然大怒。“皇后名声岂能由你玷污?一派胡言,简直可笑。你样样不及皇后,哪怕模仿也只能仿些皮毛,如今还欲诋毁皇后,行径更是可恶。妘卿清正端方,若有污点便都落在你们妘家身上,滚回你妘家的祠堂跪着去,别在这里污了朕的耳朵!”
那时的愤怒,一半是对妘展,一半是对自己。妘展诋毁姬澄的话固然可恶,却也说中了姜婵媛的一部分隐忧。她担心如今的姬澄对她再无半分感情,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盛怒之下,她要将妘展逐出宫去,是他苦苦哀求说今日乃自己生辰,若于此吉日被逐,颜面何存?以后连个妻家都找不到,姜婵媛念在妘棠的份上,才允许他多住一夜。
第二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妘展再不敢说姬澄半句不好,姜婵媛也明白自己多少有些迁怒对方,不再提要逐他出宫一事,他安分守己了许久。
姬澄听了姜婵媛复述的话,搂住她的腰。“陛下若是想了解我的感受,往后切记不要再问他人,直接来问我。我没有什么可欺瞒陛下的,必对陛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好说。那你交代一下前几天对二狗说过什么吧。”姜婵媛反客为主,问道。
姬澄愣了一下,表情比之前的姜婵媛还不自然。“我可以保持沉默吗?”
“你说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非‘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姜婵媛笑眯眯地说道。
姬澄十分为难,低下头避开姜婵媛的目光,但对方不依不饶,和他几乎要鼻尖贴鼻尖,彼此都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
姜婵媛轻轻碰了碰姬澄的嘴唇。“阿澄,我的清清,你都说不会隐瞒我了,就说一说嘛。”
她不知道何时也学会了撒娇,自从她发现这一招百试百灵之后,就经常拿出来对付姬澄。
姬澄果然有些顶不住,红着脸说道:“咨询了他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姜婵媛好奇地问。
“他……他不是前两天求婚成功,发了朋友圈嘛。”姬澄说:“周梓萱一直嚷嚷着不结婚,拼事业,但还是答应了他。我觉得你们俩情况挺相似的,就想请教一下苟双,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姜婵媛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要问他这个。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情况不一样,又有什么参考价值?你问完他有收获吗?”
姬澄摇了摇头。苟双的办法确实帮不到他什么忙,反而让他更不知道从何下手了。
“我们都已经做了一世夫妻,为何还要纠结于名分?”姜婵媛问。
“因为夫妻关系意味着一种约束。”姬澄说。
“你想约束我?”姜婵媛眯起眼睛。
姬澄立刻回答:“不。我想被你约束。”
他想成为更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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