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红丝穿尽渡河桥

“九孔针、七彩线、喜子、磨喝乐喽……” “九孔针、七彩线、喜子、磨喝乐喽……”
今日乞巧节、无宵禁，曹议和张敏这对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月的小情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美丽的节日，从白日里便相约出来游玩。
两人被叫卖声吸引，注意到路边一个摆摊的小贩。一看之下，居然是上个月在龙玄寺遇见的小和尚。
“你从龙玄寺跑出来看来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有没有后悔啊？出家虽然要守清规戒律，但起码不用挨饿受冻不是？”
潘良也认出眼前人是龙玄寺外放了自己一马的“大恶人”，撇撇嘴说道：“只要能不修佛法，我做乞丐都行。大哥哥，你不给姐姐买点乞巧的东西吗？我这可都是好东西！”
曹议拿起一个磨喝乐摆弄了一下问道：“你这东西有何特别？不就是些寻常玩意儿吗？”
潘良见对方来了兴趣，连忙介绍道：“这磨喝乐是我从别处进的货，确实没什么特别。您看看这个！”
说着从身旁拿出一个木匣，小心打开呈给曹议和张敏看。只见里面放了块碎果子，一只喜子在里面结了好密一张网。细细一瞧，竟有些佛家“卍”字的模样。
张敏一看顿觉有趣，好奇的问道：“你这喜子是怎么结出带字的网的？每一个都是这个样子吗？”
潘良拦住张敏想要查看其他匣子的手，笑嘻嘻的说道：“二十文一个，买了才能看。至于里面是什么花样，就要看您讨不讨得到巧了。”
曹议一听价格，好笑的质问潘良：“二十文一个，你还真敢要价！谁要花这么多的钱去看一个蜘蛛结的网？”
“大哥哥，您这么说可就不懂了。你看我这木匣多精致，要您十文不亏吧？再加上里面喜子结出的花样，在乞巧节这天花十文讨个巧，不贵！”
“大姐姐，您看今日家家乞巧，您讨个巧回去，肯定能和心上人天缘巧合。您要是买两个，我再送您一副九孔针和七彩线怎么样？”
说着，潘良取过一个布团，上面由九根铁针扎成一个拱形。又拽下一截七彩线，只见他稍一摆弄，轻轻一拉，七彩线竟一下穿过九个针孔，形成一座七彩的线桥。
就在曹议和张敏都在好奇潘良是如何做到一线穿九孔之时，身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出言道：“小姐无需奇怪，这孩子是用漂白过的极细的牛毛为引，勾着七彩线穿孔的。只是些雕虫小技，失却了对月乞巧的本意。还是要诚心乞巧才能求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潘良一看不知从哪里跑出个程咬金搅乱他做生意，顿觉这书生面目可憎。
曹议却不以为意的说道：“乞巧本就只是讨个好彩头，开心就好，用些巧办法也无妨。两个人究竟是鸳鸯璧合还是兰因絮果全看二人经营，非是乞巧能求来的。”
说着又对潘良问道：“你这九孔针和七彩线一副多少钱？”
潘良见曹议还要照顾他生意，连忙开心的回道：“十文，一副十文。”
曹议一边在钱袋中数出六十文钱，一边在心中暗道这小子心黑。
“给我两个喜子外加两副针线。你小小年纪也不容易，便不要你搭送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潘良开心的接过铜板，将两个木匣和两副针线递给曹议，说道：“我叫潘良，貌似潘安的潘，良辰美景的良。”
“我叫曹议。马上入秋了，洛阳的冬天可不好过。我在上东门外沿河十五里有处田庄，庄主叫武七。你若是遇到困难，可去寻他帮忙。”
潘良虽然没有起过投靠他人的打算，但也知道这是好意，便连连谢过曹议。
刚刚出言拆穿潘良伎俩的李琛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不妥，便也数出十文钱买了副九孔针和七彩线，并向潘良道了歉。
潘良见还有钱赚，也不觉得李琛面目可憎了，反而嬉皮笑脸的将针线递给李琛，说着讨喜的话。
张敏拉开木匣观看里面的蛛网形状，只见一个似飞鸟一个似圆纹，都有着奇特的造型，便忍不住向潘良打听道：“潘小哥儿，你这喜子真是神异，能否告诉姐姐有何诀窍？”
潘良见东西已经卖出去了，便解释道：“蜘蛛刚开始结网的时候会随意吐丝，蛛丝被风吹得搭到哪里，它便沿着这几根丝开始结网。”
“只要有意控制蛛丝刚开始的走向，便能大概控制蛛网的形状。不过想要生出造型奇特的蛛网，还需要些小技巧，就恕小的不能奉告了。”
李琛听他们说起蛛网的神异，也好奇的在一旁观瞧，却也看不出个究竟，于是也花钱买了一个过来把玩。
李琛将木匣对着太阳看了又看，又伸手在木匣上细细摸索。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他想要去跟潘良确认自己的想法，这才发现潘良和刚刚那对男女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曹议和张敏自是继续闲逛，潘良却是在一个地方卖出了近百文钱，赶忙换个地方，怕有人觉得受骗来找他退钱。
“我听哥哥说李大将军从蜀地回来似乎很不开心，这几天大家都小心应付着，生怕吃了挂落。曹哥哥可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张敏和张楷早已换回了身份，但对左卫的事情依然难免上心。她问起的李大将军正是曹议和张楷二人的上司，左卫大将军李仁方。
曹议便向张敏诉说道：“听说是皇上得知荆南归附，想要去南郊祭天，让各地献钱为贺。大将军奉命去两川收取献钱，结果遇到了不顺。据说两川这两年欠收，支应本路的军队尚且不易，都吵着要朝廷支援，拿不出献钱。”
“两川不是自古富庶吗？难道是皇上要的献钱太多？”
曹议自然不可能知道这种内情，只能猜测道：“听段兄说他老家南诏近几年是遭了灾，以致部族动荡，连国号都换了两次了。两川同处西南，也许真的是遇到困难了。听说圣上又遣了通事舍人李严前去查看，到时便知是什么情况了。”
曹议和张敏边逛边聊，不知不觉间又谈到了武七：“敏儿，你可知道武七最近收养了个孩子，白白胖胖的可讨人喜欢了。”
“我听哥哥说起过，据说那孩子生有异香，武七还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香儿。”
“是啊，他说起个女孩子的名字好养活。从那孩子能用玉牌雕刻生辰，出身应该不错，也不知他父母为何将他抛弃。”
张敏第一次听说那孩子随身还戴着玉牌，便问道：“那玉牌可有孩子的其他信息，比如姓名什么的？咱们也好帮忙找找孩子的父母。”
曹议叹息道：“他父母已将刻有孩子姓氏的一面磨去。除了知道孩子是天晟二年二月十六出生，其他一概不知。看来他们是不打算寻回孩子了。”
“天晟二年出生？会不会是庄宗时的贵人所生？”
曹议一愣，不确定的说道：“不会吧？如果孩子真与庄宗有关，又岂会养在洛阳直至两岁多才抛弃？兴许只是哪户有钱人家的私生子，不容于家族才被遗弃的吧。”
张敏点头道：“或许吧。对了，曹哥哥，你见过那孩子，他可是真的生有异香？”
“唉，哪有什么异香！只不过是武七喜欢那孩子，便觉得他哪里都透着不凡。我闻着只有些许奶香味，断奶断的晚我看倒是有的。”
张敏笑着反驳道：“净瞎说，哪有孩子两岁多才断奶的？我宁愿相信这孩子天生带着奶香。”
曹议也笑着应和：“对对，就是奶香，香儿这个名字正适合他。”
紧接着又问道：“我听说伯母正在替大哥相看姑娘，可有相中的？”
“你问这些做什么？”
曹议鼓起勇气，不好意思的说道：“长幼有序，你大哥不结婚，我怎么好去向伯母提亲？”
张敏的脸一下子便羞得通红，嗔怪道：“谁说要让你来提亲？咱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紧接着却又说道：“听说有个我母亲的本家还比较合意，不过总要两个人相互有意才好，盲婚盲嫁可不成！不过我听说他们今晚也相约在月下相逢……”
曹议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提议道：“那咱们要不要去偷偷看看？”
张敏顿时气恼道：“曹议，我怎么原来没发现你好奇心这么重？好好的乞巧节，你居然想要去看别人相亲！”
“这怎么是别人呢？这可是我大舅哥！”
“纵使你想看，洛阳十七桥，你上何处寻我哥哥？我可不知道他们相约在哪里！”
曹议倒是混不吝的继续说道：“总不至于是天津桥附近那几座。我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洛河及两市附近的桥。洛河放灯的虽多，但热闹明亮尚不及两市。既然是第一次相会，总要看清长相为好，所以我觉得还是两市附近的可能性更大。”
张敏看曹议分析的头头是道，心中也勾起了好奇，小声道：“我才没兴趣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过既然咱们买了九孔针和七彩线，总要对月乞巧一番才划算。咱们吃完晚饭以后便也找个桥上穿针如何？”
曹议立马赞同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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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子，一种蜘蛛。乞巧节前将蜘蛛养于木盒中，待乞巧节当天打开。蛛网结的越复杂越好看，讨的巧便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