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奉献

天惶惶，地惶惶，血流尽，魂断肠。
试问天地之间，最悲惨、最可怕的声音，不是巫峡的猿啼，也不是荒坟中的鬼哭，而是午夜荒原上的万兽悲鸣！
坠龙山脉的最深处，有一片硕大的祭祀场，方圆数万米的黑色土地上，插着上千杆旗帜。
旗帜也是黑色的，飘扬的旗面上，绘着五爪青龙的图腾。
数千杆黑色旗帜的中央，是一处高耸的祭坛，高约十米，四四方方。
棱角分明的祭台上，站着一位身穿破旧黑袍的老龙。
老龙高约两米，皮肤黝黑，头生灰黑双角，发须灰白。
他赤脚站立在祭坛上，以纤瘦的身躯直面汹涌的狂风。
祭坛下站着数千位龙族子孙，各自手持锋利的长刀。
在他们的身旁，跪倒着各种野兽生物。
猪妖、狼妖、虎妖、蛇妖、巨象、蛮牛……甚至还有许多人族百姓。
他们全都伤痕累累，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等待死亡。
而持刀站在他们身旁的千位龙子龙孙，则双目炯炯有神，神色肃穆望着中央祭坛，望着他们的老龙族长。
“千年前，我们魔尊所统治，如奴隶般消耗生命为魔尊炼血，我族危在旦夕，差点灭绝。
幸而天佑我古龙一脉，青龙始祖自宇宙归来，与魔尊大战十七日，血染山河。
魔尊被封印，而青龙始祖亦没有彻底死去。他隐入深山，留存最后一滴血、一颗火种。
我们以万兽之血供奉了千年，他已快到出关重生之日。
他给了我血脉回应，不久之后就会魂归大地。龙小幽是他的传承，只有她自我奉献，才能彻底迎回我们的始祖。
孩子们，我祖辈等了八百年，我亦等了两百年，我的寿数将尽，只希望死前能见青龙始祖一面，圆我百年之念。
我们再以万兽之血供奉始祖，期盼他早日回家。”
老龙族长说的情真意切，甚至双眼泛起了泪光。
祭祀场中的数千龙子龙孙，也都留下了泪水，翘首期盼初代始祖的回归。
一千年来，他们古龙一族虽说也出了好几代始祖大人，黑龙始祖、白龙始祖、黄龙始祖、赤龙始祖……但无一人能过两百年寿数大关，无一人能冲关气海四层之境界，更无一人能与初代始祖相提并论。
古龙一族的历史太过久远，强大的先祖也不计其数。
可到了如今，却像是被封印了枷锁，再无后辈问鼎人间。
老龙族长只希望青龙始祖的回归，能令死气沉沉的古龙一族，重铸荣光。
“放血！”
老龙族长一声令下，数千位龙子龙孙挥舞手中锋利长刀，瞬间砍下了那些异族妖兽的头颅。
猪妖、狼妖、虎妖、蛇妖、巨象、蛮牛……甚至还有许多人族百姓都被一刀砍下首级，鲜血喷出脖颈伤口。
一时间，整个祭坛弥漫着血腥气息。
成百上千的妖兽之血，如血海般涌现出来，洒满了大地，令黑色土地变得殷红。
而这一片黑色的土地，竟像是有生命一般，贪婪的吞噬鲜血。
将千兽的鲜血，全都吞入泥土之中，顺着泥土下的脉络，流入了大山深处的隐秘地带。
在那里，有疗伤千年的始祖之魂、青龙之心，在贪婪的吞食鲜血。
山川之上，一颗绽放暗光的青龙之眼，已经缓缓睁开，隐于笼罩天地的云海中，窥视天地。
——
——
“我的家族，是古龙一族中的青龙族，已经落寞的不成样子，几千年来再没有出过一位始祖，更没一位在修行路上有所造诣。这些年来，势力弱小到近乎平民，就快要被剥削贵族之位了。
幸运的是，我在百年一次的选拔中，被测出了初代青龙始祖的血脉，选作圣女。”
“自从被选中之后，我家的地位瞬间攀升，每年大量供奉，所有平民都对我顶礼膜拜，甚至连许多大族都对我家刮目相看。
一千年来，每一百年选一次圣女，初代始祖的血脉在各族传承，共选了十位不同龙族的圣女，我是第十位。
我本以为，我会像先前九位一样，活了百年然后终老。却没想到青龙始祖竟在我这一代，即将重生了。”
“当年那一战，青龙始祖封印龙魔尊，自己也肉身尽毁，坠落群山之间。
为了自保，他只能凝结最后一滴血、保存最后一缕魂，遁入深山之下，卧薪尝胆一千年。
千年来的血魂祭祀，供养了他，他要重生出世，没有血肉，就必须借我的肉身。”
“家族为大。我亦必须献祭我自己，恭迎青龙始祖的回归……”
龙小幽静静的诉说着，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她走在逐渐崩裂的大地上，四周满是蛇虫猛兽，都咆哮着冲向她，怒张血盆大口，差一点儿将她吞入口中。
然而，她却丝毫不畏惧，依旧镇定自若的向前走着。
因为方常在他的身后，方常在保护着她。
一轮银月，也在保护着她。
日月宝镯放出的银月光辉，始终围绕在方常的身后。
方常跟随在龙小幽的身后，静静听她讲古龙一族的往事，而那一轮银月则像是忠诚的奴仆，一言不发的紧随。
嗡！嗡！
每当巨兽妖魔出没，银月都会率先发动攻击。
一击飞过，便斩碎巨兽、割裂妖魔。
一路上，畅行无阻，无人有实力阻碍他们的前行。
“也就是说，你执意要走的路，是一条死路？你回到族地，终归是死？”
方常有些好奇的询问，他不理解龙小幽的心。
“因为我必须死。
我家族的一切荣耀，都是我这个‘圣女’所换来的，如果我选择逃离，我就会给我的父母亲人带来灾难，他们会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就连死后也不得安宁。
我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家族最大’，我的一切都应奉献给我的家族，以我血肉恭迎始祖的回归，我义不容辞。”
龙小幽静静的回答，没有一丝笑容。
而方常却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另一丝意味，他续问道：“我听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别人要你这么做，家族要你怎么样，你从未说过自己想要什么，你真的心甘情愿么？”
听到这话，龙小幽忽然笑了笑，她的笑容很浅薄，犹如吹拂细柳的微风，稍不注意就会烟消云散。
她伸出洁白如玉的右臂，指着前方的宏伟山城，说道：
“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的想死啊……前方就是我族外城的高墙，我们加快速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