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救人

夜色浓重如墨，滇城外，战象团驻地。
火堆正在燃烧，噼里啪啦冒着火星。
野兽发出号叫，似乎要发泄出心中不满。
象兵挥舞鞭子，驱使战象向前。
后方有人在哭喊求饶，那是一位昭南部族的长老，不等他解掉拴住四肢的绳索，来自不同方向的巨大力量已经将他扯到空中。
五头战象把他的身体撕碎，轻松得就像面团。
地上随处可见残肢和脏器，巨兽反复踩踏过，与泥土结合成不可名状的形态。
这一天已经处决掉很多人了，可是还有部族反抗。
战象团统领郭纪往地上啐了一口：“天杀的蛮子，害得老子成天守在这里。大王也真是，不听话的蛮子，统统灭了不就完事了……”
他极目眺向城中的翠微宫，吴江方氏那个小丫头这会正被大王享用吧？
那丫头真是人间绝色，只见了一面就忘不掉了，可惜她现在成了王妃。
现在大王和主要将领都在饮宴，思想定然松懈，若是带着战象血洗翠微宫，那他的地盘和王妃岂不是就……
念头一起，他赶紧抄起酒葫芦灌了一大口，把有的没的邪火全压下去。
女人祸国殃民，古人诚不欺我。
郭纪识破了吴江人的“挑拨离间”，心情却更加烦躁了，叫来副手将领踹他一脚。
“干什么呢，这么慢?还有很多死囚排号，今晚处决不完老子先把你‘象决’了！”
副将戚戚然领命而去，下一个犯人被推出来，他不是“喷子”**平还能是谁?
这暴脾气，当众大骂弑君者，倒是痛快了，也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等待行刑的时候才是最恐怖的，**平双腿发软，脚底更是黏糊糊、湿漉漉，气味令人作呕。
他被军士推到正中，手脚套上绳索系紧，战象回到原位。
嘴唇在打颤，犀利如匕首投枪的言辞一句也说不出来。
郭纪瞧得稀奇，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韩先生怎么哑了?大道理现在不讲，留着给阎王小鬼听?瞧瞧啊，这怕死的怂样，还真以为他铁骨铮铮，连大象都扯不动呢！哈哈哈......”
“士、士可杀，不可辱......”**平到得刑场上，说出了第一句话。
“哈哈哈哈......”
郭纪手下们笑得东倒西歪，眼泪直流，火把都掉到了地上。
众人指指点点，空气里弥漫着欢快，路过的野猫眨眨眼，偏头打量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
郭纪兴致缺缺，不耐烦道：“行了，送他上路！”
“等等！”
听得有人喊，众人回头，倪原迎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几辆推车，人还没到，骨头汤的香气先钻进鼻孔，引得众人肚子咕咕直叫。
倪原笑得很真诚，食物的味道很诱人。
即便郭纪看不上他只会奉迎拍马，机巧钻营，但也不会表露出来。
“郭将军辛苦，大王今日册立正妃，大喜的日子唯独少了将军，今夜的宴会都失色不少啊。”
倪原恭维得恰到好处，郭纪只好回道：“哪里、哪里，末将职责所在，万不敢擅离职守呢。”
两人一阵寒暄，倪原道出此番来意，新王妃深得金翅王欢心，他一高兴，给坚守岗位的军士们赐下宵夜，所有人跟着一起沾点喜气。
这绝对不是童靖的作风，但郭纪转念一想，主公好奢靡，高兴得上了头，脑子发热又搞出个“酒池肉林”之类的事来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多谢大王美意了。”
郭纪吩咐军士们过来用宵夜。
一大碗米线，浇一勺骨头汤，加红油臊子，汤头撒上葱花香菜，简单的搭配便让人食指大动。
军士们争先恐后围过来，吃得稀里哗啦，不忘喊上两句“大王万岁”。
行刑暂且中断，**平虚脱一般，跌坐地上，呆滞地看着军士们胡吃海塞。
倪原微微偏头看了刑场中央一眼，略皱眉。
也不知道二小姐怎么想的，居然还要救他，麻烦啊！
沉吟片刻，他对郭纪道：“此人怎么还没处决呢？当面忤逆大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嘿，谁说不是呢，倪大人放心下一个就轮到他。”
“嗯，再好不过......哎，他在大王面前视死如归的，现在这个样子，啧啧啧......”
"世上就没不怕死的。"
倪原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道：“若是如此，先不杀他了吧。”
郭纪怔了怔，眼色突然一沉：“倪大人有何高见？”
“他不是号称铁骨铮铮嘛，现在这尿性，正好让世人看看他到底有多怕死，也好打那些骂大王的人的脸。”
“倪大人该不会是想救他吧？”
“绝无此意！”
郭纪定定地盯着倪原看了片刻，才道：“言之有理，来人啊，把他吊起来，就让他看着我们行刑。”
**平立刻被挂到刑场旁边的望台上。
倪原悄悄松了口气，笑容越发的真诚：“郭将军不愧是大王麾下最受器重的。来来来，汤凉了就不好吃了，我给将军盛上。”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线递了过去，郭纪立刻推脱，客套了一番，这才接受了倪原的好意，表示在大王麾下办事，相互有个照应。
米线还没入口，就听得斥候喊道：“有一骑直奔营地而来，是萧军师！”
郭纪想放下碗筷，倪原托了他一把：“哎，先吃点再去，公事什么时候都能处理。”
“......”
郭纪犹豫片刻，笃笃笃的马蹄声却是近在咫尺。
萧楚急匆匆大喊：“不要吃，有诈！李奉先叛变大王，倪原也是叛徒！”
郭纪哐当砸了碗筷，抽刀出来：“你，好胆！”
倪原一转头，躲到推车后面。
送米线的伙夫都是李奉先心腹私兵假扮的，此刻纷纷亮出兵器，一个个都是好手。
另一边，郭纪手下的军士们东倒西歪，哀嚎着满地打滚。
“直娘贼！给我们吃的是什么！？”
倪原在车后面露出半个头：“想知道？你吃点啊，吃了不就知道了。”
“啊！我宰了你！”
没吃米线的是极少数，小猫三两只敌不过李奉先的私兵。
郭纪也没吃，但他一个人也讨不了便宜。
倪原大着胆子走出来：“童靖无君无父，罪大恶极，现已伏诛，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劝你早点投降的好。”
“嘿嘿，就凭你们这些人？我们还有战象......”
不等他说完，“轰隆”一声惊天动地。
狂暴的气浪带着灼热的温度扑过来，把旗子扯得烈烈作响。
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波动才从地下传过来，在场的人几乎都站不稳。
惊人的动静是从象兵的营地传过来的。
郭纪头皮发麻：“那、那是什么？”
“天雷正法......”倪原回道，浑身都在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