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异化物

晚秋的天亮得比较迟，哈维被阳光晃醒的时候已是早上九点过。
昨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实在过于疲惫了。
“什么东西啊……硌得好疼。”他迷迷糊糊间将手伸向了衣服的兜里，摸到了两个圆圆的球状物。
大脑在刺激下立马清醒了过来。
是那两颗眼珠。
哈维跳了起来，他对于这种东西实在过于敏感，摸过之后都感觉手上不舒服。
冲进盥洗室，来回洗了好几遍手，哈维才舒了口气。
回到床前，哈维一眼就看见了窗外落着一只亭亭玉立的千纸鹤。
“肖恩先生最近的折纸技术已经能让我看一只千纸鹤都觉得亭亭玉立了吗？”哈维嘟囔着，拉开玻璃窗，伸着懒腰打了个招呼，“肖恩先生，早上好。”
但是千纸鹤里并没有传来肖恩沉稳的声音。
怎么回事？哈维皱着眉看向千纸鹤，突然觉得这只千纸鹤并没有往日那种灵动的感觉。
小心地伸手戳了戳千纸鹤的翅膀，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肖恩先生出事了？！”哈维想到昨天晚上找不到人影的肖恩先生，顿时往最坏的方向猜测起来。
但是，面前的千纸鹤突然抖了抖翅膀，哈维熟悉的那种灵动感再次回来了。
“我刚刚不在。”肖恩先生的声音传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所以直接放了一只在这里之后就断开了连接，刚才我感觉这边有动静，就连了过来。”
原来是掉线了……
哈维嘴角抽了抽，随后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提醒你今天上班，还有……”千纸鹤微突然又恢复了毫无生气的状态，另一头的肖恩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再次连线，“你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了，今天的工资扣五分之一。”
哈维：“……？”
“不逗你了，我发现一点线索。”肖恩的语气严肃起来，“关于那个到处借钱的预言家。”
哈维连忙问：“什么线索？”这可是大事儿，对方搞不好是序列五的强者。
“你先来特别行动部，这样我跟你讲不清楚。”
“好的，马上到。”
哈维进行了简单的洗漱后发现，昨天的那套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于是换上了黑色的长西装，里面是带领结的夹克和白衬衣，这是他还是机器人的时候用光学拟态模拟出的奥芬巴赫式正装，前几天去专门买了一套。
在门口蹬上短跟皮鞋，哈维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昨天希拉尔给他安排暂住在学徒与员工的住宿楼，现在是九点过，他们基本都已经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哈维一路上基本没有碰到多少人。
庭院里有园艺工人正拿着大圆柄剪刀修建杂草，哈维看着突然想到，医师途径的序列七叫园艺家。
肖恩先生晋升序列七之后会不会把研究所搞成园艺景点？
迪·肖恩的大花园？
说起来，不知道肖恩先生什么时候能够晋升啊，应该也快了吧？
带着一脑袋的胡思乱想，哈维走出了研究所，叫了一辆马车，赶到了瑞亚警局东城区分局。
来到特别行动部的大厅，火枪与长剑交锋的盾徽高挂在墙，两侧红底金边的长帘静静地垂下，沐浴着晨光。盆栽的木槿与紫茉莉给这里带来了不少的生气。
昨晚值班的贾维尔不在，值班室里是哈维见过一面的约西普·弗恩斯特。
“早上好啊哈维！”对方语气轻快，好像随时都能给自己灌注无限的活力。
“早上好，约西普。”哈维按了按胸，向对方行了一个并不正式的晨间礼。
“刚刚贾维尔跟我交接班的时候，说你凌晨来过？”约西普有些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哈维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对方的事情，于是说道：“偶然撞见邪教徒了，打了一场。”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险胜。”
“邪教徒？！”约西普的声调一下扬了上去，仿佛怀疑自己听到的事情。
“是，无垠之土的邪教徒。”哈维否定了对方的怀疑。
“险胜？”约西普仍然不太相信。
“险胜。”哈维确认道。
“你真是学者？”约西普啧了一声，“咱们另外那个学者，听说出任务的次数少得很，就算带上他，也不会担任主攻的角色，大多数时候是作为百科全书使用。”
说完他围着哈维转了好几圈，用惊艳的眼光打量着哈维：“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真厉害！你是用什么打赢的？”
哈维想了一下，当时自己抡出了五十多斤的大魔法书……
于是他严肃正经并确信地说道：“知识。”
约西普一副“我猜到了”的表情摸着下巴道：“果然是学者的精神冲击么，这项能力的上限真的很高啊。”
哈维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自己五十多斤的大宝贝拿出来给对方看一看呢……算了，一会儿造成精神冲击【物理意义上的】就不好了。
和约西普打完招呼，哈维继续往肖恩的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肖恩先生沉稳的声音：
“进来。”
哈维进门就看见肖恩先生站在左侧的墙前面，而原本贴有文字和照片的墙面现在换上了一张地图，上面标注有瑞亚郡这个单词。
瑞亚郡的地图？肖恩先生在研究什么？
而原本摸着下巴眉头紧锁的肖恩在看到哈维进来后，露出夸赞的神情：“凌晨的事，贾维尔下班的时候跟我说了，你很不错。”
“啊没什么的。”哈维腼腆地笑了笑，“并不是我单独对上邪教徒，还有别的人在。”
“那也很不错了。”肖恩赞许地点点头，“作为学者，能有这样的战斗力，相当不容易。对方是序列几？”
“序列八的逃兵。”
“序列八？”肖恩的语气提高了一个调，有些惊讶，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不要自满，在低序列的时候，超凡者的身体素质不会有质的改变，如果做好准备，趁对方不注意的话，甚至一个普通人都能用一把手枪干掉超凡者。”
“嗯。”哈维牢牢记住了肖恩先生的叮嘱。
“序列八的逃兵，冒险者途径，是无垠之土的人？”肖恩问道。
“对。”哈维又听到了一个序列的名称，“原来这条途径的序列九叫冒险者。”
肖恩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自言自语：“猩红十字会和无垠之土都露头了……他们最近又想搞什么。你把事情的具体经过给我讲讲。”最后那句是对哈维说的。
知道肖恩先生肯定要问，哈维早就把来龙去脉在心里过了几遍，于是很快就流畅地讲完了。
在听到哈维扔出大魔法书的时候，肖恩感觉自己的脑门也疼了一下。
“伊格诺思·阿贝……伊格诺思。”肖恩好像想起了什么。
“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么？”哈维露出好奇的表情，肖恩先生总是知道好多事情。
肖恩指了指警局和特别行动部之间那条挂有画像的通道：“你还记得那位将军吗？”
“艾德蒙多·瑞亚？”
“对。”肖恩放下手，揣进兜里，“在他成为帝国大将军之后，瑞亚这个姓氏一度兴旺过，并且在瑞亚家族里有一个很奇怪的规定。他们的名字都取自一本名为《黎明默示录》的诗歌集，而伊格诺思就是其中一个很常用的名字。”
奇怪的家族。哈维默默道。
“对了，你刚刚说从那个邪教徒身上找到一些东西？”
哈维点点头，虽然早上换了衣服，但从邪教徒身上搜出来的物品却还一直带在身上。
一对诡异的学者眼珠，一张铭刻有无垠之土标志的卡片，一块不规则的多面体水晶，还有一张没头没尾的地图，被前三件物品压在最下面。
“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哈维指着那对好像还有生命力的眼珠问。
肖恩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超凡世界的黑暗么。”他推了推那对眼珠，“这就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东西，被我们称为异化物。”
“异化物？”哈维对这个新名词产生了莫名的抗拒感，“异化物是怎么产生的？”
“你看它们。”肖恩俯视着桌上的那对眼珠，眼珠仿佛感受到了注视，缓慢地转了过来跟肖恩的眼神对在了一起，肖恩接着说，“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要怎样获得一对眼珠？”
哈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要抗拒。”肖恩对哈维的表现不太满意，“否则你早晚就会像它们一样躺在别人的兜里或是桌上。”
“我继续讲，关于异化物，听名字就可以发现，它们的产生是不可控的，是一种异变，至于异变产生的条件，很简单，你知道怨灵吧？”
哈维点点头，说到怨灵，那就是他的专业领域范围了：“所谓怨灵，就是那些被被诅咒的灵魂，被虚耗掉的生命的种子，即使在生命体灭亡后，也仍然执拗地试图继续存在下去时，那些怨恨、执念和不甘心，便会化为怨灵，像诡谲黑影一样游荡在人群里。”
怨灵常常被赋予卑贱、陋劣、粘稠、疲软、抑郁、阴湿、沮丧、惨淡等描述，但实际上，有些怨灵也会成为很大的威胁，绝不只是人们睡梦中的骚扰者而已。
“简而言之，怨灵是永不成长的巨大胎儿的一声叹息。”
肖恩目中闪过惊讶的神色，哈维对怨灵的认识远超他的想象，同样的，也远超这个时代的想象，他甚至无法去辩驳哈维讲的东西正误与否。
“嗯……所以你应该知道，普通人在死亡时都会产生相当强大的怨念，甚至可以产生怨灵。那么当超凡者死亡时会怎样呢？”肖恩找回自己的话题，“首先和普通人一样，有可能会成为怨灵，然后，另一个可能则是使自己的某一部分发生异变，使之继承自己的某一种超凡能力。这就是异化物。”
“产生的异化物的种类可能有很多，但是，获得异化物的方式只有一种。”
肖恩上扬的嘴角勾出了很大的弧度，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