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我可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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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江小白的性子,任然(李宥)这么欺负他,他是一定会抗争到底的,他和滑华不一样,江小白和李宥至少势均力敌,平时就常常看到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你一下我一下推推搡搡,几个回合下来,也分不出输赢。
当我看到邢冰乐紧随其后,出现在露台,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他不还手的原因。
邢冰乐看到了我,愣了愣,看到李宥,又马上移开目光,然后看了看江小白,跟我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要走。
我喊住她说:“冰乐,今天的天空挺美的,你不再看看?”
她抬起头,果然被这片天空吸引,我就趁机递给江小白一个“加油”的眼神。
江小白上次和我说邢冰乐的事,也是在天台,我还记得,他最后跟我说,他对邢冰乐的喜欢,到底是不是爱情,他不知道,但就是无可救药地被她的优秀吸引。
我说,那就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然后加油变得优秀,或许忽然有一天,她也会被你的优秀吸引,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相互吸引才能走得长久,不过你可以大胆告诉她,你想跟她做朋友,一起进步相互成就的那种。
让我惊喜的是,从那之后,即便是上午第五节课,他也不再靠在课堂上吃零食灵活大脑,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勤记笔记努力思考,整个看起来都有了蓬勃的活力和朝气。
连他身上的酒气,我也很久都没闻到了,他答应他妈妈的事,他做到了,后来,他跟我说,他已经不是那个脑子里只有爱情的江小白了,我相信他。
这时,天文台另一边的两个人,还手拉着手,浓情蜜意,若无旁人,可能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了,完全没注意到另一边的我们,我走到他们身后,他们转身,我飞出一个凌厉的眼神,然后还没开口,两人就跑了,不过,是各跑各的,有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既视感。
这样,这片天空就属于江小白和邢冰乐两个人了。
我和李宥是走楼梯下去的,他说他想和我多待一会儿,而我也有好多问题想问他,无数的谜团交织在一起,等着他帮我解开。
任然确实和李宥长得一模一样,但我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只有灵魂,是李宥的灵魂,这个肉体应该是属于任然的。
李宥说,当他在急诊醒来,恢复意识的那一刻,一个不是他妈妈的女人,扑过来抱着他,口口声声叫他儿子,当然那个时候,李宥的妈妈也早就不在了,当时他的反应是,要么是这个女人疯了,要么就是自己疯了。
但医生过来,跟她细致地交待了自己的病情,所以他一度认为是自己精神错乱,或者是出现了人格分裂。
不过,最后他还是得出结论,人格分裂的人,应该不会怀疑自己有人格分裂,那么就是穿越了,还是魂穿。
可是当他打开手机自拍模式,去仔细审视这张脸的时候,发现手机里的人,又确实是他自己,我能理解他,任何人遇到这种事,可能都会疯掉。
就算是魂穿,至少换张脸啊,但他的脸还是那张脸,甚至连身高体型都没变,只是换了个身份。
所以,我在急诊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呆呆地吃饭,因为他刚刚历经了比我穿越到2018,更不可思议的事。
为了尽快弄明白这件不可思议的事,他假装失忆,才从自称是他妈妈的这个女人那里得知,这个身体是属于,一个叫任然的男孩,单海中学高一学生,16岁。
他从任然的基本资料判断,这个任然,应该就是他认识的任然,那是他高中的时候,在泳池救过的一个溺水的男孩,现在差不多是这个年纪,这一切都和我经历过的那些对上了。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任然在长大了之后,会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因为小时候的任然,分明就和小时候的他,长得不一样,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当他确定他就是任然,而不是李宥的时候,他只能将计就计,继续假装失忆,然后从任然的妈妈那里得知,任然的性格大概有点像程英桀,所以他一直按照这个模式在演。
这也是为什么我在急诊看到他的时候,以及他回到学校之后,我都觉得他有点像程英桀的原因,因为他太了解他了,所以演得很好。
我说,那要演就好好演啊,任然成绩不好,你收敛着点,故意考砸不就行了,干嘛要暴露实力。
他停下来,扶着扶手转头看着我说:“因为我这该死的好胜心啊。在你面前,我不想表现得太糟糕。”
我说,我一直觉得他是个淡泊名利不争不抢的人。
他说,他的好胜心,只因为我。
因为我说他写字很好看,我喜欢看他用钢笔写字,我说他的作业像作品,所以他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写好看的字给我看,但他要把字写得很好看,就必须用左手,而这些特点,也就完全脱离了任然的特点。
原来这些漏洞百出,都是他藏着小心思的好胜心啊。
“那你想让我监考你,也是想证明,你有多厉害吗?”我继续问他。
他笑笑说:“那倒不是...考试时间太长了,我就想用有限的时间,多看看你。”
他明明说得水波不兴,但我却听得满心涟漪。
从求是楼的大门出来,我回头看,那一片天空印在整片玻璃墙上,蓝白分明,广阔深邃,好像一头扎进去,就是另一个世界。
我终于有勇气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李宥,如果你在任然的身体里,那任然呢?原本的你呢,真正的你去哪了?”
他忽然像个不懂事的学生,撒着娇,求我:“元尹,我不想回教室,能陪我去操场走走吗?”
“好。”
然后,我们就这样在冬日中午的操场上逛了一圈又一圈,操场上,除了我两,就只有参加训练的体育运动队,正如当年的我们,躺在操场正中央,遥望天空中出现的丁达尔现场时,操场上的那个场景。
经过那些刻苦训练的体育生时,我不由自主地,在他们中间寻找,但也许在他们中间,我再也看不到薛枫的身影了。
然后他突然开口说:“元尹,我可能已经死了。”
我呆滞了好久,抬头看天空,因为我怕低头,重力会让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天空中刚刚还红日当空,此时一片云飘过,完完全全遮蔽了太阳的光线,我和他,就置身在一片阴影当中。
“元尹,不要哭,我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到2013那个平行时空,不要去找我,如果一定要死,我不想死在你面前,尽快把我忘了吧,好好活下去,把我没能经历的那份人生,也一起活出来,傅迎是个不错的人,别错过。”
他说这些的时候,云飘过去一些,太阳露出了一角,跑道上出现了他若隐若现的影子,明明我看着影子,就知道是他,可是他说,他死了。
我鼓起最后一点勇气问他:“你是自杀的?”
如果是,我就想尽一切办法回到2013,只要我在五年前,想办法治好他的病,也许就能改写5年后的历史了。
虽然改写历史,可能会遭到报应,但只要他能活着,什么后果,我都能承受。
但是他说:不是。
当他告诉我一切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年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的那些痛苦,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2013年的我,一直以为他过得很好,好到乐不思蜀,好到早就忘记了我,却不曾想,在2013—2108,这段我缺失的五年记忆中,他在无数次痛苦挣扎和自我救赎中,最终走向了死亡。
李宥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抑郁症,是高二上学期结束的时候,那时候他还盲目地自信,相信自己可以调整过来,偶尔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拿他妈妈的药吃。
这一点,在我穿越过去的那个时空,也得到了证实,他学校的课桌抽屉里,家里的床头柜上,都有他妈妈吃的抗抑郁的药。
到高三的时候,因为学业的压力,以及受他妈妈病情不稳定的影响,他的病情也进一步加重,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自杀的倾向,只是每一次都没能成功,所以我在那个时空的2008,在那场大雨中,看到他拿着玻璃片割腕,他也说那不是第一次,但他已经记不得,那是第几次了。
他说,那一次割腕,他是被经过他身边的那辆黑色轿车的司机,送到了医院,而且司机的妻子恰好就是外科医生,车上就及时止血了,送到医院包扎好,他就回来了,第二天照常上课,所以我们谁也没有发现异样。
我把两个时空的记忆拼揍在一起,心尖上好像也被玻璃片划了一道,流着血,被风吹一下,就深深地疼。
我很难想象,前一天,他才经历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第二天他就可以穿着长袖,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出现在教室的后门口,找程英桀一起吃饭,好像他只是生了一场不轻不重的感冒,并无大碍。
他说,他妈妈就是自杀去世,喝的是百草枯,可能是一时间太痛苦,又用水果刀扎进颈动脉……
那就是李宥高考结束最后一门,回家时看到的场面,客厅里到处都是血迹,有些是滴出来的,斑斑驳驳,有些是喷射出来的,呈射线状,还有满地的呕英语吐物,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他用尽全力陪伴的妈妈,用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他说,他觉得自己似乎也在那一天,死去了。
那个暑假,李佐把他带到法国,那时他才真正开始接受治疗,规律服药偶尔看心理医生。
但暑假的时间太短,抑郁症的治疗周期太长,再加上他亲眼目睹他妈妈离开留下的应激反应,那个暑假的治疗,太过杯水车薪。
李佐那时还在法国念书,但他必须回国上学,回到北京上大学之后,治疗也被迫中断,没有李佐的照顾,规律服药变成偶尔吃药,偶尔看心理医生变成再也不去心理治疗,病情又进一步加重。
李佐觉察到情况不对,想要回国照顾他,但他为了李佐能顺利完成学业,报喜不报忧,就这样,等李佐2009年回国的时候,他的病情其实已经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程度,甚至很多课程都无法完成,连连挂科。
李佐毕业之后,本来是要去北京照顾他的,可那时李佐在上海,偏偏拿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他就用自己的专业,伪造了一份病历,成功骗过了李佐,让她安心留在上海。
就这样,他依旧独自一个人在北京,在黑暗中苦苦挣扎,好在北京有南羽昆有文郁辰,每一次他进出医院,都是他们陪着他。
李佐和程英桀分手那天,也是他给自己推了10个单位胰岛素再次尝试结束生命,并且差点成功的日子。
程英桀去北京找他的时候,其实他还在医院的急诊,刚从鬼门关被抢救回来,但依然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
其实那时,李佐离开程英桀去法国,并没有告诉他,他得知李佐和程英桀分手之后,对他的病情更是雪上加霜。
因为他知道,程英桀妈妈不同意程英桀和李佐在一起,就是因为他和他妈妈都有抑郁症,她怕遗传,所以不同意,于是情绪失控,对程英桀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我忽然在想,平行时空的程英桀,如果知道这些,该有多难过啊,他都到北京了,但他没能去他身边,哪怕只是看一眼,刚刚抢救成功的他。
他说,那一次推胰岛素是在实习单位拿的药,医院知道之后,强制给他治疗,后来他才慢慢好起来,也考上了研究生。
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就留在了北京工作,进的第一个轮转科室是感染科,然后一个月之后,查出感染了肺结核,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小概率事件,就是这么巧的,被他遇上了。
本来肺结核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但隔离在家的那段时间,他的抑郁症复发了,而且来势汹汹,复发之后的病情更加严重,有一段时间,甚至完全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他再也没好起来过。
那都是2016年的事了,那个时候,南羽昆和文郁辰都已经研究生毕业,回了单海,他真的是一个人了。
两年之后,也就是现在,2018年,本来很大概率可以治愈的肺结核,因为他没有规律抗结核治疗,发展成了空洞型肺结核,进一步肺纤维化,直至肺心病。
所以他判断自己最后,应该是死于肺心病引起的肺源性心脏病突发。
但这也只是猜测,因为他死之后,好像就在这个时空彻底消失了,关于他的一切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他说他是在程英颂的婚礼上发病的,程英颂的婚礼我也参加了,但穿越过来的我,并未真正参加婚礼,程英桀说,我是在程英颂婚礼上晕倒的,但那些情节只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没有细节,一个一个片段,连不成完整的记忆。
但至少,我可以确定,在我穿越过来之前的那个时空,李宥确实是回到单海了的,因为南羽昆在户外婚礼的草坪上问我,我和李宥有没有见过面。
这就说明,南羽昆知道,李宥回来了。
可现在的我和那个时空的我,无法联结,我没有办法知道,李宥在时空的转折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消失。
然后我猛然反应过来:“李宥,你怎么会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来自2013?”
这时太阳又从云层中露出一张灿烂的脸,阳光把我们的影子在跑道上压得很短,李宥1米83的大高个,在地上也是个小矮子,还有些可爱,笨拙又缓慢地向前移动。
“这很难吗?你刚开始连微信支付都不会用,点外卖还要打电话,上第一节课,连声音都在颤抖,虽然我也是刚开始当你的学生,但那已经是你当老师的第4年了,你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不是很可疑吗?”
我没想到,这些细节,他都看在眼里,可细想之后,这也只能说明,我来自过去,他是怎么确定,就是2013的呢?
“元尹,你还记得,上次在操场,我问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也许只是我们意识里的世界吗?”
我点点头。
他就继续说道:“我不仅知道你来自2013,我还知道在这之前,你去过2006,我知道你在那个时空发生的一切,我们一起看过丁达尔现场,我们为了躲避德育处老师抓早恋,我拉着你跑进草丛里,我们一起去体育中心,我教你游泳,我们遇到了任然。”
我已经惊讶到忘记呼吸:“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你意识里的我?你掌控了我的一切?”
虽然,他说的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可若非事实真是如此,他又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在那个时空,和那个时空的李宥,发生的一切。
“不是掌控,是感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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