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时光深深 你已遥遥
读书的时候,我和省省,就常常哀叹,为什么每天睡觉的时间那么短,为什么总是怎么睡,都睡不够。
看到任然靠在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那种当学生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真的不忍心叫醒他。
但是,我才在他旁边坐下,想等他醒,他就醒了,然后扬起一个醉心的笑容,一副许久未见的样子,说:“你回来了?”
这个画面,像极了我刚回到2006年的第一天,李宥受伤,我拿着水果,回来到三爷爷的诊所,他靠在程英桀的肩膀上睡着了,醒来之后看见我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么说的,连神情和语气,都分毫不差。
“嗯,走吧。”我说。
但是,到了停车场,我才想起来,回去还要经过那个山洞,但我不能再让他开车了。
“要么等一下吧,我打个电话,让茧茧哥哥过来接我们。”
他站在原地,转了两个小圈圈,忽然跟我说:“元老师,如果,一定要找个人结婚的话,我觉得...傅医生,还不错。”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他就又补了一句:“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我又生气又好笑地问他:“你是觉得我嫁不出去了,是吗?”
“当然不是。”他避开我的目光去看地面,过了一会,又抬眼看我,“如果...”
我等了很久,也没听到他的如果:“如果什么?”
“没什么,你打电话,让...程...老程,过来吧。”
他竟然叫他,老程,那他是不是该叫我...老元?
我们很老吗?在零零后眼里,我们九零后,都可以用“老”来称呼了?我不禁想要感叹,时光飞逝,岁月易老。
电话拨出去之后,我忽然反应过来,好像我可以打车回学校,明天再回来把我的车开回去,而且即便程英桀过来接我,肯定也是开自己的车过来,我明天,还是得过来一趟。
我正想跟他说,不用了。
他说,没关系,他忙完了,可以来接我。
今天的夕阳很美,附近的云,反射了太阳光,都变成了粉红色,温温柔柔我最喜欢的粉红色。
但是,光线太刺眼,我做完近视手术之后,不仅在光线暗的地方看不清,还有点畏光。
我拿手挡在额前,任然忽然站过来,用他的身体帮我挡住所有的光,说:“站我影子里吧。”
我仰头看他,如果是李宥,他一定会让我多晒太阳的,他说这样补钙。
我恍然发现,许多故事,终究会像这秋天的叶子一样落下,很多人,也会在夕阳被拉长的影子里走丢。
时间是个可怕的洪水猛兽,吞噬我们的曾经。
虽然我知道,青春就是一场马不停蹄的相遇与错过,但还是忍不住,要为那些消失的曾经,黯然惆怅。
他低头,和我目光触碰在一起:“元老师,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学长,他是喜欢你的,你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我实在无奈,现在的小孩,太八卦了,而且八卦得一本正经。
我说:“他那不是喜欢我,他见谁都抱,那就是他打招呼的方式。”
然后他就笑了,笑得很温柔,像天边那抹粉红色的云彩,我的世界,好像也忽然被填满了色彩。
“我说的,不是他,我是说,你那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学长。”
我从他的影子里走出来,遥望那一片天空。
我想,无论哪一个时空,大家的天空,应该都一样吧。
但时光深深,你已遥遥,我们再也不能肩并肩,站在一起,遥望这片天空了。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说。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跟我说:“元老师,其实...你很好看。”
“谢谢。”
也许是因为有光吧,有光就好看。
有光就有黑白灰的层次,画面结构就更有力,层次就更分明。
现在回想起,我给李宥画了无数的画像,每一幅好像都站在光里。
程英桀过来接我们的时候,是打车过来的,我没想到,他竟然想得那么周到。
我把钥匙交给他,他跟任然一样,把我的座椅往后退了一大截,然后坐上车,紧接着任然就很自然地坐到了副驾驶座。
程英桀抬头看到他,打发道:“坐后面,让你老师坐这。”
他自顾自地系上安全带说:“我腿太长了。”
我的车小,后座的位子,确实有点挤,我说:“没事,我就在后面,挺好的。”
我腿短。
但是,明明他刚刚就和薛枫一起坐在后面,也没听他说挤啊,而且,薛枫的腿,也不短。
“元尹,你就是对学生...太好了,尤其是程茧茧,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惯着她别惯着她,你还老带她出去吃夜宵,昨晚上回来,一身的烧烤味,还不承认,非说是经过烧烤摊的时候,被熏的。你说说看,这学生以下瞒上,欺骗家长,你这个老师,要不要教育?”
我知道,他这指桑骂槐的,其实想教育的,是我。
可是,我哪有老带她出去,不就一次吗?还是因为你。
因为你,她和任然生气,我为了哄她,才带她去的。
然后任然就提议说:“元老师,我们去吃烧烤吧。”
我说:“不行,你要回去,上晚自习。”
“吃饱了,才有力气上晚自习。”
我想了想,确实有道理,现在回学校,也没有晚饭了,而且我确实也想吃烧烤。
“那好吧。”
然后程英桀就呵斥我:“不行,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吃了那么多堑,也没见你长一智啊。不行,你不能吃。”
程英桀真是越来越像我妈了,唠叨得我耳朵起茧,当然他很有可能,就是我妈派来监视我的间谍。
不然我妈怎么会对我的一举一动掌握得如此清楚,连我吃了酸菜鱼,进医务室的事,都悉数获知,还打来电话,唠叨了我半个小时,这事我还没找他兴师问罪呢。
我说:“我不吃,看你们,总可以吧?”
任然倒是很贴心:“不要加辣,少吃点,没关系的。”
程英桀立马反对:“不行,一点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这样是,限制她的自由。”
“我怎么就限制她自由了,我这是为她好。”
“你为她好,就该尊重她。”
“我怎么就不尊重她了?”
“元老师,你说,你想吃烧烤吗?”任然转头问我。
出于实事求是的原则,我点头了。
然后程英桀就生气了:“我要是带她吃烧烤,那不是尊重,是纵容。”
任然也不甘示弱:“如果她喜欢,纵容又何妨。”
“我为什么要纵容她,我...”
“如果要吵,靠边停车吵。”我实在受不了这一大一小,小学生的吵架方式。
没想到,程英桀这个幼稚鬼,还真的靠边停车了。
但是一停车,他们就不吵了,任然忽然一脸认真地转头问他:“老程,茧茧说,你是元老师的男朋友,你是吗?”
程英桀转过来,递给我一个眼神,算是询问我的意见,我摇头了,但是他竟然说:“当然,不然我图什么啊?不是,我能这么...随叫随到。”说完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然后任然忽然就一脸的淡漠,说:“好,开车吧。”
程英桀显然有点摸不着头脑,茧茧应该没跟他说过,任然在教室里,公然抵制过,我和他,在一起。
但任然这样八卦老师的事情,也是不对,我教育他说:“我们可以去吃烧烤,但大人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
“谁是小孩!”
我也没说,他是小孩呀?我没想到,他还真的,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程英桀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只有小孩,才喜欢窥探打人的世界。”
“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为了你!”
我和程英桀在后视镜里目光对上,我两都被他弄懵了,所以,他关心我两的事,并不是在关心我,而是在关心程英桀?
但程英桀除了,是他同学的哥哥之外,跟他毫无关系,他的关心就显得更莫名其妙了。
程英桀问他:“为了我什么?”
这时车子正好进入山洞,我的眼前又一片漆黑,模糊得像个虚拟世界,过了山洞之后,他忽然转头看着程英桀说:“我就是...希望你幸福。”
我忽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单纯的男孩子,坐在副驾驶座,眉眼含情地对开车的男人说:希望你幸福。
这个画风,简直美得没眼看。
然后,程英桀就答应吃烧烤了。
当然,我说我看着他们吃,也就是说说而已,真的不是我定力不够,而是一到吃饭的时候,程英桀只会让我多吃点。
而且,任然说的不加辣,也是无稽之谈,吃烧烤不加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倒是任然,真的吃不了辣,还没怎么样,就已经辣得冒烟。
程英桀看他被辣得七荤八素,提议说那就来一打啤酒。
这事儿,被我阻止了,我的学生,决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喝酒,这是原则问题。
最后,我们给任然叫了雪碧,而那一打啤酒,一共12瓶,太多了,我担心,程英桀一个人解决不了,就勉为其难地帮了他一把。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而我去学校的时候,任然也好好地待在教室里早读,说明程英桀昨晚没喝多,把他送回学校了。
不过,任然提醒我说,昨晚,我喝多了。
但喝断片不代表失忆,在他的提醒之下,我渐渐回想起,昨晚我喝完酒之后,好像特别慷慨大方,非要抢着买单,然后拿出钱包,把钱包里的钱,都倒在桌子上,就开始数钱。
200多块钱的账单,我数了无数遍,也没数对,最后还是程英桀用微信支付了。
然后,他笑笑说,他可能失忆了,其实昨晚发生了什么,他都忘了。
这小子,还挺聪明。
一点一滴的变化,是不易察觉的,但一下跨越5年的时间,我发现,我竟然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去适应这个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
单海中学装了中央空调,我一开始还找了半天的电风扇开关,教室里的投影仪换成了交互式白板,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如果没有班长的指点,我可能连打开课件,都很困难。
我是来到2018年之后,才用上智能手机的,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跟上时代的步伐了。
但有些事,我到现在也没习惯,比如买东西,我还是喜欢用现金,叫外卖,我还是喜欢打电话。
第一次叫外卖,我问程英桀有没有外卖电话,他嘲笑了我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现在叫外卖要用APP了。
我问他:后来我们又是,如何各自回家的。
他告诉我说,程英桀喝了酒,不能开车,车就留在烧烤店了,我们步行回家的。
他还强调,程英桀没醉,当然这一点,我对程英桀,完全有信心。
程英桀的酒量,是从小练就的,他读书的时候,就能喝啤酒,后来做生意应酬,常常喝很多,就算他把12瓶啤酒都喝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他还能把我背回去。
不过,任然说,程英桀刚背上我,我就吐了他一身,然后他就死活都不愿意再背我了,所以最后,是他背我回来的。
但我知道,程英桀应该不是嫌我吐了他一身,就不愿意背我了,他只是不放心任然一个人回校,找了个理由,先送我回家,然后再送任然回学校,即便烧烤店离学校已经很近了。
因为我跟他说过,任然跟他一样,是会逃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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