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执行经纪人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修课,但只要最后第二节是化学课,最后一节,大概率还会是化学课。
胡南实的拖堂,是没有底线的,如果不提醒他,他可以一直讲下去,但是如果提醒他,他可以讲得更久。
记得高三那年,有一个冬天的下午,胡南实讲《芳香烃》专题复习,一直讲到晚读开始,他茫然地抬头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色,然后一副今夕是何年的表情,感叹:“这天,怎么就黑了呢。”
但这节课刚下课,胡南实竟然奇迹般地听到了下课铃声,挥挥手慷慨地宣布:“下课吧,自修课上一半,都去吃饭,晚上都去给程英桀同学捧场。”
那是三年来,唯一一次,没有拖堂的化学课,我们都很感激程英桀。
虽然程英桀成绩好,但跟韩曦的好不一样,程英桀的好一点都不遭人嫉妒,他在班级里的人缘很好,最后,几乎全班同学都通过各种途径,买了票去现场给他加油。
省省是雅然takeit创意社团的社员,雅然是唯一官方售票机构,票很便宜,两块钱一张,售票所获利润,就用来充当举办活动的经费。
省省水痘好了之后,回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安冉和达子弄到两张很靠前的票,第二排正中间,就在我内场券的后面。其他同学的票,很多也是省省帮忙张罗的,只是位子没有那么靠前。
程英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买了一张票,趁老胡整理教案的时候,拿着票趴在讲台上,别扭地开口邀请:“胡老师,您有空,也来看吧。”
“给我的?”
“嗯。”
然后老胡傲娇地扶扶眼镜说:“我年纪大了,和你们有代沟,也欣赏不来,就不去了。”
达子从座位上撺掇到程英桀身上,帮衬着说:“来嘛,胡老师,多参加参加我们的活动,代沟就没了,说不定,还能变成同龄人呢。”
老胡把达子按回座位,目光扫过前排的韩曦,想了想说:“韩曦昨天好像没买到票,要不给她吧,你到时候唱的时候,大点声,我把办公室的窗户打开,也能听到。”
韩曦抬起头,目光接触到程英桀手里的票又立马躲开:“我不要,我就在教室里写作业。”
“不要算了,本来也不是给你的。”
程英桀拿着票要走,达子扯过他手里的票,塞韩曦手里,用副班长教育团支书的语气教育她:“给你就拿着!作业什么时候不能写,你是我们班的政治领袖,必须去!再说了,是谁昨晚排了一节自修课的队在那买票的,你差这点时间写作业,你去买什么票。”
然后韩曦就气急败坏地否认:“我陪别人去的。”
比赛正式开场是晚上6点,参赛选手4点半开始化妆,5点彩排。
在胡南实的应允下,程英桀最后一节自修课请假,直接去音乐教室,跟李宥汇合。
我没想到,李宥除了学科竞赛,对这种休闲娱乐的比赛,竟然也这么上心,因为是他说,比赛前还要做一些磨合和调整,然后早早地就把程英桀叫过去的。
等他们磨合完,紧接着差不多就要彩排了,中间没有时间出来吃饭,程英桀在这种事上,永远可以做到未雨绸缪,走之前特别关照我,说要聘请我当他的执行经纪人,其实...就是带饭的。
学校大小餐厅的饭都不能打包,要外带到校史艺术馆的饭,只能去学校西栅栏买。
每天一到饭点,西栅栏外面就铺满了各类小炒,大家在围栏里面,争先恐后地伸出手买饭的场面,大概有点像牢房里,争牢饭的那个场景,只是规模更大,场面更震撼。
今天因为是十佳歌手比赛,我们到的时候,前面已经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犯人”,如果不是省省力气大,拉着我拼命往前挤,我们根本连西栅栏的栏杆都碰不到,然后值日老师好像算准了今天能有所收获一样,带着红袖章气势汹汹地出现。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快跑”,然后就像大型越狱现场一样,大家闻声往四处逃窜,到达安全地带之后,我才想起来,我刚刚给了钱,但还没拿到饭,现在人财两空,万分沮丧。
但生活还得继续,我还得去小卖铺,给他们买面包。
省省安慰我说,我是他的执行经纪人,我的经济损失,可以找他报销,我想了想,也对,可能还可以多报一点。
我们到校史艺术馆的时候,台上还有最后几个选手在彩排,音响师和灯光师在做着最后的设备调试。
学生会主席英颂学长带着文艺部的几个骨干,细致地对每一个环节进行最后的审查。
虽然这种大型活动,工作繁杂,事无巨细,作为总指挥,责任重大,稍有不慎,都可能影响活动的效果,但英颂学长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当歆甜学姐扎着高马尾,一蹦一跳地从后台过来,他转头看她的瞬间,那个笑容,是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
省省用胳膊肘推了推我,问:“你认识啊?”
“嗯,程英桀堂哥。”
“哦~就是那个,学生会主席!”省省瞪着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惊呼。
程英颂的脸很有棱角,长相贵气又不俗气,一眼看上去就是“公子哥”的既视感,多看几眼,五官也经得起推敲,程英颂的好看,似乎用“帅”来形容,都是对他美貌的亵渎,他的好看是可以满足祖孙三代审美,那种完完全全,正统的好看。
他在远处朝我挥挥手,然后走过来,一点都不生疏地招呼我:“元尹,你们这么早就来看比赛啊。”
“嗯,程英桀没吃饭,我们给他送饭。”
程英颂果然对我这个,程英桀的女同桌很放心,放心地放行:“去吧。”
虽然我只买了两个面包,程英桀和李宥一人一个,但我还是决定客套一下:“学长,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先吃点?”
他微笑着说:“不用,我们有工作餐。”
可是,李宥说过,程英颂是从来不吃学生会的工作餐的,因为他有歆甜学姐准备的爱心餐。
“那学长,我们就先过去了。”
我用胳膊肘推了推省省,省省才从欣赏程英颂的美貌中抽离出来,然后程英颂忽然又叫住我们问:“等下你们,有时间吗?”
我故意说:“可能没有,我要陪程英桀。”
然后他继续很放心地说:“这样啊,那你们去吧。”
省省立马没原则地说:“学长,元尹陪程英桀就行,我有时间。”
程英颂看了看省省,露出满意的笑容:“那麻烦这位同学了,你叫?”
“我叫陶省省,是程英桀的前桌。”
然后,程英颂就把歆甜学姐叫过来,让她带着省省去门口,负责维持秩序了。
维持秩序是个体力活,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比赛开始的前几分钟,陆陆续续都有人进场,一遇到这种大型活动,学生会就人手紧缺,像安冉、滕蔓这种学生会干事都安排上了,依然还有很多杂活需要人手,所以逮到谁就是谁,像省省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自然不能放过。
参赛选手统一都要在后台的化妆间候赛,李宥和程英桀因为程英颂这个后台的关系,走后门给开了一个学生会废弃的杂物间,给他两吃饭。
我开门进去,一股长久没有人进出,而生出的霉菌味儿,扑面而来,有点呛鼻。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程英桀已经换上了上台的服装,背对着我,对着前面的玻璃,在整理衬衫和头发,刻意得很做作。
程英桀的脸皮比饺子皮还厚,上台对他来说,根本不至于这么紧张,但他现在看起来,确实很紧张。
李宥因为竞赛临近,周末都在参加竞赛辅导,所以服装是我陪程英桀一起去选的,他两的身材差不多,程英桀能穿的,买两套就可以了,最后我们选了一粉一蓝两套衬衫。
但明明说好程英桀穿粉色的,李宥不喜欢亮色,他却率先把蓝色的那件穿身上了。
“哎,元尹,你来得正好。”他从玻璃里看到我来了,转身从包里翻出周末买的领带抛给我,说,“帮我系一下。”
系领带的手法,是我上大学的时候,跟小雅学的。
程英桀,你运气不错,如果是16岁的元尹,还真的系不了。
我接过领带,问他:“你让李宥穿粉色的?他同意了吗?”
“他先挑的。”
我想起丁达尔现象那天,李宥穿着粉色的T恤,躺在草坪上,丁达尔现象让光有了形状,光和他都美得很绚丽。
他穿粉色确实很好看。
“他去哪了?”
“那个...她姐姐来了,他去接她了。”
所以,程英桀的紧张,就都说通了,虽然他平时也很爱美,但他一直都自信地觉得,自己穿什么都好看,像现在这样刻意地“当窗理云鬓”,只能是,李佐来了。
“他姐姐来了,你紧张什么?”我故意揶揄他。
然后他就自言自语地在不大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我紧张了吗?我没有啊。”
我提醒他:“可是,你扣子都扣错了。”
然后,李宥就带着李佐进来了。
他们这样安排服装是对的,李宥穿粉色,清冽的气质里,多了些许暖意,程英桀的长相和性格都更阳光,穿蓝色反而显得深沉稳重。
李佐今天穿了一套紫色的连衣裙,毫不夸张地说,她是我见过穿紫色,最好看的女人,自带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场,虽然李佐只比李宥大三岁,但她和李宥站一起,一眼就能判断出,是姐弟而不是兄妹。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跟程英桀在一起的时候,反而并没有觉得程英桀像弟弟。
我最后一次见李佐,其实就在一个月前,我去上海参加一个助产士学术会议,程英桀说要尽地主之谊,非要携家属请我吃饭。
那时的李佐,温婉柔情,甚至有一种贤良淑德的气质。
而我眼前的李佐,依然无拘无束潇洒自在,俨然一个倚剑走天涯的少年。
“你们在干嘛?”姐弟两几乎同时默契地发问,连眼神都一模一样。
程英桀平时永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李佐一来,他忽然就什么都在乎了,我刚刚指出他扣子扣错了,他就慌张地解开前三颗扣子,想重新扣好,只是没想到,还没扣上,李佐和李宥就这么刚巧不巧地从门口进来了。
然后这个二货,竟然不知所措地捂住领口,一副被侵犯的样子,躲到墙角。
李佐李宥的表情瞬间同步凝固,连空气都降到了冰点,一丝丝的寒意在逐渐扩大,向我蔓延过来。
“那个...是他自己解开的,不是我。”
然后程英桀从墙角回过头来,恨不得用眼神杀了我。
天哪,元尹,你在说什么?!我也被自己的离奇解释吓到。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自己扣错了,所以自己解开,自己再扣上。我...我就是帮他,系个领带。”我补救道。
然后李宥就冷着脸走过来,把我手里的领带接过去,面无表情地说:“我来吧。”
李宥平时穿校服就会打领带,他的半温莎结打得很漂亮,手法也很娴熟,我自愧不如。
“老李,你的手法真不错,如果你刚刚在,我就叫你了,元尹这笨手笨脚的,跟你肯定没法比。”
程英桀,别人是过河拆桥,你是傍上新桥,还没过河,就想拆旧桥啊。
李宥转头看了看倚在门口隐隐发笑的李佐说:“我姐系得比我好,要不让她帮你?”
然后程英桀一把抓住李宥的手,慌慌张张地说:“还是你来吧,我两身高差不多,不累,就不麻烦佐姐了。”
说实话,这个场面有一种不可描述的美感,李宥握着程英桀的领带,程英桀握着李宥的手。
然后李宥甩开他的手,最后把领带结往里一紧,说:“那你就不该叫元尹,她这身高,才累。”
那一下勒得程英桀一把推开他,捂住自己的脖子,愤愤不平道:“她可以站凳子上啊。”
程英桀,你有没有想过,上吊才站凳子上呢,再说,我挂你脖子上上吊吗?
言情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