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原来。
天下大乱，这些人流离失所。
这匪头杀了官兵，又不想造反连累了朋友，便连夜逃走了。
后来村里的友人，加上一些没出路的乡民就一起来了这地方做寇匪。
“老子诓你们做什么？”匪头指着山下：“就那小镇，你们应当瞧过了。”
“就算抢光了也养不活我们这老些人。”
“为了吃饱穿暖，咱们经常在附近打猎。”
“……”
范筱筱想起在路上看见的那么多狩猎陷阱。
霎时有种悲凉又好笑的喜感。
欺压乡民当然有罪，但，杀死作恶的官兵或者是打跑寇边的夷人都算不得大错。
与其说是匪徒，更多的时候做的事儿倒跟猎户差不多……
“罢了。”范筱筱皱了皱眉，也不打算杀人立威了。
“你们就想一辈子做匪欺压乡民吗？”
匪头和几个人当家的眼睛都红了：“要是有活路，谁愿意做这等黑心烂肝的事儿？”
范筱筱环顾了几人一眼：“我可以给你们一条出路。”
“什么意思？”几个土匪虽想有新的生活，但也不是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天真之人。
“娘子该不会想说您是朝廷的贵人？”
匪头上下打量了她良久，也觉得不像。
太过年轻，对待他们也太怀柔。
“自然不是。”范筱筱背着手从座椅上站起来，淡然道：“但，若你们肯悔改，并且愿意将功补过保护这儿的乡民，我可以给你们新的身份。”
“什么身份？！”
土匪们很激动，就连跟过来的小黑等人都诧异起来。
范筱筱道：“当然是正规身份。”
“诸位既是受不住朝廷暴政逃来此处，杀了官兵，自然不能再被朝廷招安，就算他们发榜，你们敢接么？”
土匪们沉默了。
范筱筱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叛军身份。
这个身份一旦他加入。
将来朝廷大军压境，他们连成为顺民的机会都没有。
匪头犹豫起来。
范筱筱也没催促，只娓娓道来：“大当家你且想想清楚了。”
“这地方，已经是大周国最边沿的领地之一。”
“再往北边儿去，那可是茫茫草原，是真正的北夷。”
“退无可退。”
“若是不能容于大周，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而且范筱筱自己也有别的考虑。
天山寨是不能丢下的。
那里还有一起患难过的人们。
而一路之上，想要去到青州，就扰不开这个夹在中间的战乱之地。
若是此地能有一个据点，那么不单能保证天山到青州的中途有个可以修整的地方，而且这种三不管地带，也能想办法搞个做生意的原料基地。
与远在天山的寨子一样，只是这边与真正的北夷接壤。
这些人比起天山那边的夷人可要危险得多。
此处能这么安宁，全靠穷山恶水，北夷寇边也抢不到东西。
“大哥！别犹豫了！干了！”跟那人一起的土匪当家人站了出来：“怕个鸟！朝廷要追过来，怎么就逃！背后是草原，旁边儿是深山！”
“……”匪头听罢咬了咬牙：“成！”
冲范筱筱道：“但我们也不能白跟了你！”
“得有正规军的信物，还得保证吃得饱穿的暖！”
“那是自然。”范筱筱点头的同时，心下也很感慨。
其实这个时代的百姓很容易满足。
若吃得饱穿得暖，谁愿意揭竿造反呢？
众人商议妥当，原土匪，现合作伙伴的人们都很高兴。
他们在这山里很熟悉。
找草药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也亏得这样，不然范筱筱等人还得浪费更多的时间。
镇上的男人说过，是蓝色蘑菇边长的白色小花。
但蘑菇得雨后才长出来，范筱筱跟小黑他们要是冒冒然去，就算碰见了真药草，也得不认得！
最最妙的是因为长期住在山里。
破烂的土匪窝里攒了不少好药。
范筱筱他们直接就能用。
本想直接把药带回去。
但天黑不好行路，再加上有一些土匪吓得乱窜，也不知散落到了何处。
为了提高行路效率，也为了避免误伤，范筱筱等人便在山上将息了一夜。
……
……
几天后，虫毒解了。
镇民既得到了范筱筱他们捐出来的物资，也将土匪招安了。
所以一些改过的土匪还有范筱筱队伍里的一些匠人住进了镇上。
终于不用餐风宿露。
而范筱筱也领着小黑等一些人住进了寨子里。
给了匪头们承诺并不算结束，还得帮他们向青州讨个官职。
余将军、顾重台以及军师冀玉书还有夏侯等人的叛军队伍与寻常小打小闹的那些人是不同的。
他们虽还没有称王，但那是早晚的事。
所以青州过来的官职委任状是个能被承认的东西。
也就是匪头他们要的，正规军的信物。
若是再讲长远一点。
青州那边若要扩大地盘，也必定需要把本州连成一片，这山寨发展起来，既能做个枢纽，也可以作为范筱筱自己的商业帝国发展的基石。
狡兔三窟。
天山寨不够。
未来在青州的生意也不够。
她要的更多。
……
……
一转眼，过了整整二十日，派去送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
一道来的只有顾重台。
范筱筱从屋里跑出去，想了想，太过急切大约会显得不够端庄。
她捏了捏衣裳，再寻常不过地朝寨子外头走。
看见他站在门口正同小黑说着话。
范筱筱一来。
也不必她出声，他仿佛有感应一般转头望过去。
有时候，光风霁月一眼万年这种事，真的只发生在一瞬间。
离开了这么久。
分明没那么多的想念。
她几乎日日都在忙于养活几十上百号人的生计，都在忙于纠结如何活下去，又如何活得更好。
可偏偏所有的一切都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湮灭在脑海里。
一片空白。
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心脏跳得很快，有些酸楚地疼。
“筱筱，我来了。”他走到她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冲她笑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地好看。
笑起来的时候，美得犯规。
范筱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眼睛有点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