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露端倪

“你好，叔叔。”
贺执遇也算跟他打过招呼。
他不等别人请，就径自进了屋，宋全安拉住了宋相念，挤眉弄眼的，尽管他那张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眉毛来。
“他来干什么？”
“做客，不行啊？”
“你不会想把钱还给他吧？我告诉你……没门！”
贺执遇站在鞋架处，转身看向宋相念，“要换鞋吗？”
“噢，我给你拿。”
宋相念进了屋，从鞋柜的最下面一层翻出双新的拖鞋，“穿这个吧。”
“好。”
宋相念拎着买回来的菜进了厨房，里面空间原本就不大，转个身都吃力。宋全安偏偏还挤了进去，他将门拉上，挨凑到宋相念身边。
“我警告你，钱的事你不许提！”
宋相念将摘下来的芹菜叶子往垃圾桶内丢，火气还很大，每个动作都很用力。
“跟你说话，听见了没？”
“出去。”宋相念一刻都不想看到他。
“我看你是找打……”
宋全安抡起了手臂就要抽过去，宋相念也不怕他，仰起脸来，面上写着你打我啊几个字。
门刷得被人拉开，宋全安朝门口一看，就见贺执遇阴沉沉地站在那，他赶紧将手往头上一摸，“还买了鱼啊，清蒸还是红烧？”
贺执遇从外面进来，宋全安悻悻地放下手，从他身边低着头出去了。
“怎么了这是？”
宋相念一语不发，贺执遇想帮她，但是有些无从下手。
他伸手要去拿芹菜，手背上却被宋相念打了下，“我有事问你。”
“这么严肃，问吧。”
宋相念靠着厨房的操作台，刚要开口，余光就睇见了外面的身影。
厨房的门是磨砂的玻璃，她很清楚地看见有个黑影趴在那里偷听，宋相念将嘴里的话咽回去，“你喜欢吃鱼吗？”
“就想问我这个？”
宋全安眼睛透过门缝往里瞅，如果宋相念真跟贺执遇把话挑明了，按着她的性子，她一定会把钱还给他。
可那笔救命的巨款，他已经想办法送进医院去了。
宋全安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怀疑。
宋相念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见宋全安在餐桌前坐着，居然还没出去玩牌。“我没做你的饭。”
宋全安敢怒不敢言，“我随便吃几口就行。”
贺执遇帮忙将鱼汤端出来，宋全安假惺惺地开口，“小贺啊，我们家这么小，也没什么吃的，你肯定不习惯吧？”
言外之意就是想赶人了？
贺执遇权当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挺好的，我正好饿了。”
饭桌上，谁也不讲话，宋相念更是眼睛都不想抬一下。
吃过晚饭，宋全安没心思出去摸牌，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说什么。
宋相念看了会电视，贺执遇就在边上陪她一起看。
“你看这剧里面的女主角，有时候就该狠下心来，这种吸血的父亲要来做什么？”
贺执遇目光落到她侧脸上，“她可能是觉得血缘至亲吧。”
“那她老公呢，他不欠这一家人的，凭什么被拖进这水深火热的坑中？”宋相念不确定，那二十万究竟是不是宋全安张口要的第一笔金额？
“电视剧而已。”
贺执遇捏了捏宋相念的脸。
“这样的人不配做父亲，他在卖女儿。”
宋相念话里藏不住的委屈，鼻尖也开始发酸，屋外传来敲门声，不等两人开口，门就被推开了。
“小贺渴了吧？来喝水。”
宋全安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进来，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他刚才说不定就在外面偷听，贺执遇接过杯子，但是烫手得很。
宋全安望了眼宋相念正在看得电视，“好看吧？什么电视啊？”
“一个恶爸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宋全安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又尴尬又难堪，按捺了许久才压住自己的脾气。
宋相念冲他皮笑肉不笑道，“电视剧名字就叫这个。”
“那个……小贺啊，你跟相念现在处得挺好吧？你出来一下，我向你了解下你家里的情况。”
宋全安就是不能让这两人单独相处。
但是贺执遇坐着没动，“我家里有一个姐姐，还有我妈，就这么简单。”
“那你家是做什么的？”
贺执遇以为他会问起他爸的事，“做一点小本生意，我自己主攻刺绣。”
“噢，挺好，出来坐，我们聊聊。”
宋相念又不是看不透他心里的小九九，“爸，你先出去吧，我们还没聊完。”
这两人分明是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给了他钱，一个知道他拿了钱，这是都要骑到他头上啊！
宋全安就这么被赶了出去，宋相念没提钱的事，也怕这么闹开了，宋全安会丑态毕露。
“我家里乱得跟狗窝一样，也不知道宋收纳师明天有没有空？”
宋相念看了眼贺执遇的手，见他手指上贴着创可贴。
“手怎么了？”
“被线割了一下，没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宋相念将他的手拉起来看眼，只不过手指被包住了，看不到里面的伤口，“你是靠手吃饭的人。”
“当时走神了，割得还挺深。”
“想什么呢？”
“想你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天不见就是六个秋。”
宋相念将他的手丢开，贺执遇痛得甩了下手，她又紧张起来，“没事吧？”
“没事，就是好几天不能碰水。”
“我明天过去，家里缺什么，你一并告诉我，我给你买过去。”
贺执遇离开的时候，宋全安还在餐厅里坐着，宋相念将他送到门口。
贺执遇换了鞋，抬起头看到墙上挂了好几把钥匙。
其中有一串上还有个钥匙扣，看着有些年头了，图案都已经被磨得看不清楚。
宋全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色骤然大变，他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走吧。”宋相念将门打开。
“这是小时候的玩意吧？”贺执遇伸手想要拿了看眼，“我有点印象，好像是某种零食袋里面的赠品……”
贺执遇还没碰到那串钥匙，就被宋全安一把拿走了。
“钥匙我拿着了，待会要出门。”
他握着钥匙的手塞进裤兜内，但是手在发抖，就连他脸上的横肉都在抖。
贺执遇眼里有藏匿不住的疑惑，总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反常。
宋相念将贺执遇送到楼底下，“明天见，晚安。”
他一把捞住她，将她逮回来，“这就要走吗？”
“不早了，早点休息。”
贺执遇用手在脸上点了点，宋相念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行啊，这儿人来人往的，被邻居看见了。”
“那去车上？”
那更不行了，那么私密的空间内，可不是亲一下脸蛋就能糊弄过去的。
宋相念眼瞅着四下无人，又夜黑风高的，她踮起脚尖亲过去。
贺执遇原本侧着的脸转过来，故意让宋相念亲在了他嘴上。
他忍着笑看她，宋相念摸了摸嘴唇，“不理你了。”
她扭头跑上楼，推门进去，却看到宋全安还站在那里。
宋相念将门关上，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宋全安将那串钥匙拿出来，将钥匙扣强行摘下。
没过一会，宋相念听到隔壁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一下、两下，恨不得把墙壁也砸穿了。
宋相念跑过去看眼，见宋全安正用一块破布包裹着什么。
“爸，你干嘛呢？”
“砸核桃。”
他将砸得稀碎的钥匙扣包起来，贺执遇通过这么一个玩意，应该不会察觉出什么。
但这东西是从那个家里面带出来的，宋全安所有的东西都销毁了，就差这么一个小物件，他是真怕会被人顺藤摸瓜。
他随后进了洗手间，将几乎碎成粉末的钥匙扣丢进马桶给冲走了。
这几天苏州迎来了高温，外面的马路上看不到几个行人。
贺执遇在健身房内跑步，刚按了停止键，就看到宋相念开了门，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有人找你。”
“谁？”
“不知道，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贺执遇一边擦着汗一边出去，手机就放在餐桌上，他打开看眼，全是宣婧发来的信息。
宋相念装着在边上整理，脑袋时不时探过来，“谁啊？”
“你猜。”
“肯定是女生。”
贺执遇眼角笑开，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只是抓过了宋相念的手。
“干什么？”
他将她的指端按在手机上，“录下你的指纹，下次就可以看我的手机了。”
“不用……”
“我想给你看。”
指纹收录成功，贺执遇将宣婧的对话框打开，“你来给她回。”
宋相念看到宣婧几乎每天都要发信息过来，但唱得就是一出独角戏。
“我怎么回啊？”
“你就说我有女朋友了，让她死了这条心。”
“这是你的桃花债，我才不要掺和进去。”
贺执遇走到宋相念身后，将她堵在了胸膛和餐桌之间，他手臂分别撑在她的身侧。
说话时，声线带出的音就好像给人下了蛊一样。
“我和你之间又插不进第三个人，什么叫不掺和进来？你就是女主角。”
贺执遇拿起手机，放到了宋相念的嘴边，“说。”
“不行，她听到我的声音，会疯的。”
“语音会识别成文字发过去。”
“那我说什么？”
“随你。”
宋相念薄唇轻启开，“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请你不要再纠缠我。”
贺执遇手松开，宋相念看到识别出来的文字，一字不差，他点了绿色的发送键。
宋相念听到后面传来低低的笑声，“我这么做好像……不好。”
“晚了。”
贺执遇掐着她的小腰，“女朋友就该负责把外面的花花草草清除掉，做得很好。”
宣婧的电话立马杀过来，宋相念手指朝屏幕点了下，“这只能靠你自己了。”
“晾着她，不用管。”
宋相念一把抢过手机，故意点了通话键，那头传来宣婧的叫嚷声。
“贺执遇，你把话说清楚！”
宋相念将手机贴到贺执遇的耳边，他只是笑了下，冲她说道，“我女朋友让我跟你说，别在我一棵树上吊死，没意思。”
“贺执遇！”
他把电话挂了，“还想看看我手机里有什么秘密吗？”
“我根本就没想看过。”
宋相念蹲下身，从他的手臂下钻了过去。
宋全安这两日比较安稳，约他打牌的电话都被他给挂了。
他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手机铃声冷不丁响起，他一骨碌起身，看到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座机号。
宋全安犹豫片刻后，将手伸了出去。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哭泣声，“你让人送过来的钱不够的，以后大把大把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谁让你打电话来的？你想害死我是不是！”宋全安愤怒的面上五官都扭曲了。
“那能怎么办？墨墨也是你女儿，你想看她去死吗？”
“我不是已经给了钱吗？”
“不够，你出去二十年，家里都是靠我一个人……”
“闭嘴！”宋全安真后悔管了这件事，“我要是被逮进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跑出来用公共电话打的，你放心好了，再说这么些年过去，那事……早就没人记得了！总之这点钱不够，你必须想办法。”
宋全安掐了电话，气得用手扇自己的脸，他就不应该管那个女儿的死活！
晚上，宋相念准备回去的时候，御湖湾来了位客人。
李鹤林一进来就跟她打招呼，“小姑娘，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李伯伯，您又拿我开玩笑。”
宋相念同他打过几次照面，她换了鞋要走，贺执遇走过去几步，“一起吧，出去吃个晚饭，边吃边说。”
李鹤林站着没动，“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你跟李伯伯谈吧，我今天不能陪你，我得回去做饭。”
宋相念知道，李鹤林一来，要谈论的肯定是当年的那桩案子。
她识相地离开，将门带上，李鹤林经过贺执遇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线索了。”
“他出现了？”
李鹤林走到了客厅内，“我一直盯着医院那边呢，原本刘苏琴连治疗费都要交不起了，可前几天突然就往医院预付了好几万块钱。我还跟着她去了银行，她存了十五万的现金进银行卡，再加上医院里的那几万，你说这二十来万，她是从哪来的？”
“二十万？”贺执遇语气陡然变得沉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