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中一跳
元朗真人笑道:“三妹对他如何?”
虞心影玉颊微红,秀眉双挑,低声答道:“这等邪恶之人,我怎会看得上他?只是一个时常向我痴缠胡搅的命里魔星而已。”
元朗真人正色说道:“三妹既然对他无意,便应该早日使这‘哈哈秀土’完全绝望才好,不必互相……”
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把话说完,便自接口笑道:“二哥不必担心,你方才不是听见我已答应曹梦德所作要求了吗?就在那七日长谈以后,他必然所望成空,死心塌地与我永世不再相见。”
元朗真人看了虞心影一眼,仿佛欲言又止。
虞心影娇笑问道:“二哥要说什么?”
元朗真人含笑说道:“我认为‘哈哈秀士’曹梦德,既然姓‘曹’,又以‘梦德’为名,必对一代奸雄曹阿瞒极为崇拜。由此推测,其人狡诈阴险,诡计必多。三妹答应与他单独相处七日之外,却须特殊戒慎,提防对方在所愿成空以下,可能有甚下流恶毒手段。”虞心影听得连连点头,冷笑说道:“二哥说得极是,但曹梦德对我无甚卑鄙下流手段便罢,倘若真有图谋,却是自行找死。”
元朗真人知道不必再往下说,遂岔开话题,向虞心影扬眉笑道:“三妹在‘白骨沟’外,施展‘太清罡气’,杀死百里夫人的一条‘雪发灵蛇’之举,颇使这老妖婆大吃一惊,顿挫锐气。只可惜未能见识她那‘蜈蚣带’,及‘蓝枭针羽’两技,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虞心影皱眉说道:“这老妖婆委实难斗,我们偏偏又为了玄儿失踪,急于援救,无法分身,否则真应该去寻找一位至交好友,借件东西,方能在‘玄冰凹’一战之中.立于不败之局。”
元朗真人一面提气疾行,一面含笑问道:“‘青幡仙客’卫涵秋已经去借‘百年旱烟袋’及‘七叶风车玄灵宝盾’,三妹还想借甚东西?”
虞心影微笑说道:“卫涵秋若是真能把这两样东西借来,自然足以御敌。万一物主外出,或是所愿未成,岂不又将落入险恶局面,故而我颇想走趟‘阿尔金山’,去寻天寒神尼,借她那件‘度厄袈裟’一用。”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点头笑道:“不是三妹提及,我倒真未想起天寒神尼,若能把她那件‘天蚕丝’所织的‘度厄袈裟’借来,确实能使百里妖婆的三般毒技,减去三成威力。”
虞心影叹息一声说道:“阿尔金山’距离祁连山并不太远,但望我们一到‘擎天峰’的‘断头台’下,便能获得玄儿踪迹,把她救出,否则,便来不及去再借那‘度厄袈裟’了。”
盟兄妹两人,一路闲谈,一路飞驰,尽快赶到了“祁连山”口。
季节方属盛夏,尚未人秋,但“祁连山”中地势特殊,有一两处亘古不化的雪地冰天,仿佛与这炎夏时光,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虞心影手指一南一北相距甚远的两座山峰,向元朗真人笑道:“二哥请看,事情凑得真巧。南面那座高峰,便是含有‘参天壁断头台’的‘擎天峰’,北面那座高峰的峰下深谷,便是‘玄冰凹,的所在。”
元朗真人闻言,方待发话,忽然听得一阵其细如丝,若有若无,若断若续的森森冷笑,使人有寒气砭骨之感。
虞心影入耳便知这笑声是有人运用上乘功力,从南面极远之处传来,遂向元朗真人扬眉说道:“二哥你听,这笑声分明是有人故意挑衅,我们大概走对地头,玄儿踪迹定然便在那‘擎天峰’的左近处。”
元朗真人道袍轻飘,与虞心影双双循声赶往“擎天峰”,但在距离“擎天峰”尚有一座山头之时,却又复听见那若有若无的森森冷笑,再度响起。
这回听得分明,笑声是来自身右峭壁之上。
虞心影止步抬头,看出笑声是从峭壁半腰,一株横生古树的浓枝密叶之中发出。她微递眼色,与元朗真人暗打招呼,蓦然以一式“鹰隼入云”,真气猛提,腾身五丈,直扑横生古树。
身临切近,果然看见密叶丛中,藏着一条白衣人影。
虞心影身形未落,便在半空冷然发话叫道:“朋友何人?请出一会,武林人物,讲究磊落光明,不必这等躲躲藏藏,鬼鬼祟祟。”
语音收处,人已落足在那株方圆不小的横生古树之上。
但那密叶丛中的隐隐白影,却既未发话相答,也无丝毫动作。
虞心影不禁微怒,秀眉双挑,朗声叫道:“朋友,你怎不答话?究竟懂不懂得江湖规矩?”
话完以后,那条白影依旧不言不动。
虞心影冷笑一声,双手微分,拨开了虬结当前的浓枝密叶。
谁知不拨枝叶还好,这一拔枝叶之下,简直把名满武林“红叶令主”虞心影,羞得满面飞红,作声不得。
原来自己空自一再发话,那密叶丛中,却根本无人在内。
所见白衣人影,只是一只其高不及三尺的白色小猿,正坐在枝叶之中,向自己嘻嘻怪笑。虞心影又羞又气,低低啐了一声,便即飘然纵下古树,落向原处。
元朗真人见了她这等奇异神情,不禁讶然问道:“三妹,树上藏的究是何人?他怎么始终未曾答话?”
虞心影玉颊发烧,讪讪答道:“二哥,我看走眼了,树上根本无人,只是一只白毛猴子。”
元朗真人间清虞心影在树上所见,微一寻思,双眉深蹙,摇头道:“三妹,你大概未曾细察,那树上除了一只白毛猴子以外,定然另有蹊跷,因为第二次笑声,显然与第一次笑声,同是一人所发,任凭那猴子如何作怪,如何通灵,它总不至于能够运用传声及远的内家真气。”
虞心影恍然顿悟,方欲再度腾身上树搜寻,一声风啸龙吟般地清啸起处,从那峭壁半腰的横生古树之上,射出矫捷无俦的一条青影及一条白影,宛若凭虚御风,直登峰壁绝顶。虞心影目光如电,看得分明,白影正是适才所见白猿,青影则是一位风神脱俗的青衣秀士。
她正待提气发话,却见那位青衣秀土,在腾身上壁之间,衣袖一挥,便有片急漩白光,向自己凌空飞射。
虞心影微伸二指,夹住这片急漩白光,方看出是块书有字迹树皮。
字迹似是烧枝作笔所书,但仍劲秀无比,写的是: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
身因要事暂为别,月满玄冰当再来。
等虞心影看清字迹,那青衣秀士与所携白猿早已渺无踪影。
元朗真人颇为惊疑地皱眉说道:“这位青衫秀士好俊的轻身功力,几已入圣超凡,高明无比,但却看不出是什么路数?”
虞心影因对方人藏浓枝密叶以内,利用一只通灵白猿,与自己大开玩笑,不由心中不悦,冷然说道:“管他是何路数,下次再若相逢,连人带猿,都要让他们尝尝我的‘太清罡气’滋味。”
元朗真人大笑说道:“三妹何必生气,根据这树皮以上所书字迹看来,对方并无恶意,仿佛与我们还是同一路人呢?”
虞心影扬眉问道:“二哥何以见得?”
元朗真人指着树皮笑道:“三妹请看,这‘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之语中‘伊入’二字,是否指的玄儿?”
虞心影点头说道:“像是指的玄儿,但玄儿在‘白骨沟’中失踪,被陷‘断头台’之事,又岂是那青衣秀士所能知晓?”
元朗真人笑则不答,又复指着那树皮上其余两行字迹说道:“三妹,这最后‘身因要事暂为别,月满玄冰当再来’两句话儿中的‘月满玄冰’之语,是否指我们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所订的‘玄冰凹’之约?”
虞心影闻言,恍然悟出元朗真人的弦外之音,不禁秀眉双剔,目闪神光,“哦”了一声问:“原来二哥认为适才那位携带白猿的青衣秀士,就是也与百里妖婆有约的‘青幡仙客’卫涵秋吗?”
元朗真人微笑说道:“除了‘青幡仙客’卫涵秋之外,恐怕再无具有那等身手高超的年轻俊品人物。”
虞心影冷笑说道:“若是卫涵秋便更好,两笔账儿,恰可一并结算。”
元朗真人不解其意地讶然问道:“三妹此语何意?”
虞心影傲气腾眉,应声答道:“北令南幡,齐名当世,两者之间,早就应该分个高低上下,何况卫涵秋适才又利用白猿,对我戏弄,‘玄冰凹’相见之际,我能饶了他吗?”元朗真人深知自己这位结盟三妹,性情太傲,刚强无比,为了遭人戏弄之事,对“青幡仙客”卫涵秋心怀芥蒂,此时倘若硬加劝解,必不肯听,遂索性顺着虞心影的口风,微笑说道:“三妹想要斗斗那‘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好,但大敌小敌的缓急之间,却必需分清……”虞心影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点头笑道:“二哥放心,这点利害轻重,我还分辨得清,纵然要斗‘青幡仙客’卫涵秋,也必在把与百里妖婆间的那段过节,加以了断之后。”元朗真人听她这样说法,遂转移话题笑道:“卫涵秋树皮留字之意,似是他已探过‘断头台’,并不曾发现玄儿踪迹,则我们还需不需要再去‘擎天峰’呢?”虞心影“咦”了一声,扬眉笑道:“二哥怎么竟怕起事来?慢说那位青衣秀士,究竟是不是卫涵秋,尚未可知,就算他是卫涵秋,树皮留言并极正确,我们既然到了此处,也决无不去见识见识那座‘断头台’之理。”
元朗真人既听虞心影认为自己怕事,又知道她决不肯就此干休,遂目闪神光,点头笑道:“三妹既然这等说法,我们便去见识见识。”
话完,道袍飘处,宛如流水行云般地便自驰向那座高矗霄云的“擎天峰”而去。虞心影真气微提,一面与元朗真人并肩举步,一面向他低声娇笑说道:“二哥,你怎么不太高兴,是不是生我气了?”
元朗真人说道:“既是自家兄妹,哪里会为了一两句偶然得失之言,便自生气,我因忽然觉得心惊肉跳,情绪不宁,才静摄天君,想默察究竟而已。”
虞心影听完元朗真人的话后,忽也微觉心神怔仲,不禁“哎呀”一声,柳眉深蹙说道:“二哥,我怎么也有同样感觉,莫非玄儿有甚祸变?兆头真不妙呢。”
两人一面愁肠暗结,一面展足轻功,电疾飞驰,不多时候,便赶到了“擎天峰”下。“擎天峰”雄矗“祁连山”中,周围地势不小,元朗真人与虞心影登峰勘察,转到东南方向,才看见有片峭立百丈,不生任何藓苔草树的红色峭壁。
虞心影在二三十丈以外,遇指这片红色峭壁,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擎天峰上参天壁,参天壁上断头台’,这片一削参天的红色石壁,大概就是‘参天壁’,但何处却是‘断头台’呢?”
元朗真人答道:“所谓‘断头台’,只是一块方圆数尺平坦突石,约在寓地二十来丈之处,我们走到壁前,便可看见。”一面说话,一面前行,业已走到距离红色峭壁仅约三五丈处。
虞心影抬头细看,果然看出在离地二十六七丈处,有块具有紫黑斑纹的小小突出平石。她对这平石打量几眼以后,便对元朗真人微笑说道:“二哥,你看这块平石的紫黑斑纹,有多美丽,是我生平初见的呢。”
元朗真人苦笑说道:“三妹,你看走眼了,那石上一丝一丝紫黑色泽,哪里是什么美丽斑纹?却是昔年陈放四十二颗男女老少人头之时.不断流落的可怖血痕而已。”虞心影听得微觉恶心,皱眉说道:“这‘断头台’上,有没有放着什么东西?在下面却看不见呢。”
元朗真人点头笑道:“在正下方自难透视石面,但若向前方另一座峰壁,攀援到相当高处,便可看清这‘断头台,上,究竟有无物件?”
虞心影闻言,遂向右前方那座与“参天壁”相距约有十七八丈的摩云峰壁走去。元朗真人笑道:“三妹,你为何非要看清……”
虞心影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接口叹道:“我因为心中怔忡不宁,若不向‘断头台’上看个仔细,根本无法放心得下。”
话音方落,娇躯便腾,一拔六七丈高,便向另外那片摩云峰壁纵去。
这片峰壁虽高,但因长有草树松藤,更不像对面那座红秃秃的“参天壁”般,一削如砥,故而虞心影两度点足借力,便已跃起了二十丈高下。
此处恰好有株盘虬古松.虞心影便立足松枝,向对面的“参天赤壁”,凝目细看。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虞心影不禁全身一颤,足底连晃几晃,仿佛要摇摇欲坠。元朗真人见状,心知有变,逐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三妹,你看见什么没?”虞心影微定心神,向下颤声叫道:“二哥,你……你来看看,情形好……好像不大妙!”元朗真人眉头微蹙,提气腾身,也自纵到虞心影所立古松之上,向对面参天赤壁间“断头台”上看去。
“断头台”上,赫然竟陈有一颗人头。
两座峰壁之间,相距十八九丈.加上天光业已黄昏,人头更复血渍模糊,自然难辨面目。面目虽不可辨,但从那人头上乌黑如漆的长长秀发看来,却显然是位妙龄女子。元朗真人心中虽也忐忑,却不得不强自镇定,向虞心影宽解说道:“三妹不要着急,那颗人头,虽似妙龄少女,但却决不是玄儿。”
虞心影目注元朗真人,惑然问道:“二哥,你是有何根据?才下了这样判断。”元朗真人装得毫不在意,满面春风地含笑答道:“三妹难道忘了‘青幡仙客’卫涵秋所说的‘断头台,断头台,不见伊人真怪哉。’吗?”
虞心影嘴角微披,“哼”了一声说道:“卫涵秋算是什么东西?他的话儿怎能使人尽信?”
元朗真人见虞心影对卫涵秋的成见甚深,不禁双眉微蹙。
虞心影忽然幽幽一叹,目中微转泪光,神情凄恻,向元朗真人低声说道:“二哥,据此情形看来,玄儿恐怕是惨遭不测的了?”
元朗真人惨然问道:“三妹的这种推断,有根据吗?”
虞心影举袖拭泪,黯然说道:“我当然有点根据,我觉得这颗人头的头发色泽长度,及脸庞儿的大小形状,均和玄儿差不多呢!”
元朗真人听得心中一跳,但仍不形于神色地又复向虞心影安慰说道:“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同乱’,三妹莫要胡乱怀疑,两壁间距离颇远,连人头面目尚难辨清,又怎能认得准头发的色泽长度及脸庞儿的大小形状……”
语方至此,忽然听得有一阵锐啸之声,垂空飞降。
元朗真人与虞心影愕然抬头,只见从峭壁顶端,飞坠下一块数百斤巨石,向自己立身之处砸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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