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京安玉贵
“昨日听玉都说,金吾卫在巡查时瞧见个赌坊有些古怪,你今夜去瞧瞧。”
一个时辰前,就在宋秋与郑子石在院里议论程聿和媱嫦的时候,大殿之内,程聿对媱嫦轻声说道。
“什么古怪?”媱嫦微微蹙眉,“一家赌坊罢了,我现下只在意计枫的事。”
“接连两日不见人进出,却始终人声鼎沸,即便是赌瘾缠身,也不该如此。”程聿道,“大理寺盯了一日了,玉都要在今晚动手,你去瞧瞧。”
媱嫦皱眉不语,显然是对这样的事很不耐烦。
程聿盯着她的眸子,缓声道:“事情发生在这时候,总归是要看着些的。玉都手下的人,审讯尚可,若是真有什么不对,怕是连他都要殒命当场。”
媱嫦终是点了头,她瞥了眼殿门,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我总觉得脱里的死有些不寻常,接连两桩案子都与仰西有关,我思量着,或许是我们都忽略了什么。”
“那便把尸体再找出来瞧瞧,左右是冬日里,尸体大抵也不会腐坏。”
“嗯,让宋秋去?”
“可以。”
媱嫦离了绣止府便直奔大理寺,正巧碰见了带着两队金吾卫将士出府的蒙舟。
“蒙大人。”媱嫦迎上去,行了个礼,“司丞担忧大人安危,让卑职来伴您一道去。”
蒙舟低笑,满眼揶揄:“修怀会担忧我的死活?怕是信不过我才让你过来的吧?”
媱嫦笑笑,未答话。
蒙舟朝她挥挥手:“来,一道去便是。”
路上,蒙舟轻声与媱嫦说了那处赌坊的古怪之处。
“那处早先是宗正寺少卿郑白母家中的产业,他入仕后便把铺子兑出去了。”
“这些年那处也算安稳,向来没什么不妥,更没有杂乱事项。你晓得的,赌坊秦楼这些地方,向来是大理寺严密督管的地方。”
“只是这二日他们闭门谢客,不少赌徒都没了去处——我特地着人去瞧过,里边依旧热闹,只不待外客罢了。一连两三日如此无人进出,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
蒙舟微蹙着眉头,负手前行。
媱嫦轻轻点头:“临近年关,蒙大人愈发忙碌了。”
“是啊,”蒙舟看向她,“我可没有修怀那般好的运气,得了你这么个悍将——媱嫦,不如来我大理寺?我这边可比绣止府轻省多了。”
媱嫦抿唇轻笑,看着他道:“蒙大人抬爱,卑职愧不敢当。”
“啧,”蒙舟轻轻咂舌,低笑着不见恼怒,“我这大理寺还不如绣止府?你回绝得也着实快了些。”
媱嫦浅笑着,回道:“卑职在何处领事,全听圣人安排,圣人要卑职在绣止府,那卑职便在绣止府。”
“你倒是……”
蒙舟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街边两个争吵的女子吸引了注意。
“你瞧仔细了些,我这哪是寻常白玉?你瞧瞧,这是上等的羊脂玉!你不许走,必得赔了我才行!”
“不过是碰到了一块边角,你怎得如此不饶人?莫不是要我赔给你一支新簪才行?”
“若是寻常玉簪我怎会如此?现下京安城内的羊脂玉比金子还贵,你……”
他们走着,那二人的争吵也渐渐听不真切了。
蒙舟嗤笑一声:“京安脂玉贵比金,九州籽料在云影。”
媱嫦想起今日在云影殿瞧见的司昭仪,也没见她身上戴着羊脂玉的首饰,怎得一直有人说是因她喜爱羊脂玉才使得此玉价值一路高涨?
思及此,她索性就问出口了。
蒙舟沉吟片刻,意味深长的说:“我听闻羊脂玉相撞碰碎之时,其状如牛乳迸溅,其音如山涧清泉。媱嫦大人,你可曾瞧见过?”
媱嫦自然是没瞧过的。
谁会用这样名贵的玉器砸着取乐?
她刚想要摇头,眉头便皱起来了。
蒙舟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嘱咐:“这话今日你问过,也听过了,日后切莫向旁人再问起。”
说完这话,他瞥见了自己的手,赶忙收回手来,拱手致歉:“实在抱歉,总当你是同僚,忘了大人是女儿身。”
媱嫦倒是不在意,只是笑容有些僵硬:“蒙大人不必在意,卑职从军多年,早已不在意这些俗礼凡尘。”
她这话是实话,在军中整日想着的都是怎么打仗,怎么活着回来,谁还会在意这些虚礼?
蒙舟若是不提,她都没注意到这些。
蒙舟见她甚是坦荡,也松了口气。
他转回身,指着前边的街角道:“就是那边了。”
媱嫦点了点头,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便多使了几分力。
蒙舟看向她,索性道:“你带兵惯了,攻城略地自是行家,可否劳烦你替我主事?”
媱嫦看向他,拱手行礼:“承蒙大人信赖,媱嫦必不负所望。”
蒙舟点头退到一旁:“要留活口。”
“好。”
媱嫦回身看向那两队整装待发的金吾卫将士,轻声道:“一队潜行包围,七成守门窗,三成取高点,万不可让一人遁逃。”
“二队随我破门,不可使屋内之人毁坏器物,更要盯紧他们,免得有人自裁。”
媱嫦说完,回头看向了蒙舟:“蒙大人可要补充?”
蒙舟连连摇头:“甚好、甚好。”
他这心中不免轻叹,这塞外的悍将与京安城内的将军当真不同,如此细密的心思是翻阅多少兵书都养不出来的。
金吾卫的士兵分作两队,悄无声息的靠近了那间处于丰化坊最角落处,紧挨着城墙的赌坊。
夜色浓郁,赌坊内灯光昏暗,瞧不清有多少人在,但嘈杂声仍旧不绝于耳,里边的人恍若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媱嫦来到了门边,手中的凤羽剑已然出鞘。
她侧耳细听,眉头微蹙。
旁边的金吾卫兵士瞧着她那紧张模样不免有些疑惑——
不过是一家赌坊,用得着如此戒备?
媱嫦忽然低喝了一声“不好”,抬脚便踹开了房门。
门内,灯光昏暗,仅在赌桌上摆了一盏油灯。
桌旁只有一人,他的手边放着一壶茶。那数不清由多少人发出的声响,皆出自他一人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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