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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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一切都会成为过去,会渐渐塌缩, 直到缩影成记忆里一块小小的斑点。
1
此后五天进行的是网球团体赛,陆笙和徐知遥都没参加团体项目,他们的返程机票是统一的,也不能提前回T市,两人就在南京玩了一天,吃吃喝喝,灌汤包、鸭血粉丝、盐水鸭……还买了土特产纪念品。再之后的空闲时间,他们都用来训练了。由于官方提供的训练场地不够,两人出门自己找了个网球馆。神奇的是,在外面训练时,竟然有人认出了他们,还上前索要签名。
陆笙很不好意思,写的名字一笔一画中规中矩,那人还夸她“人美字靓”,把她弄得更不好意思了。
徐知遥追问:“我的字呢?”
“你这个,哈哈,我不能说,说出来就是骂人啦。”
徐知遥挺无语,真是的,夸一下我有那么难吗,哪有这么对待偶像的……
男子团体和女子团体总决赛相继进行,T市折戟再折戟,两个团体赛都没拿到金牌。
至此,城运会网球项目比赛全面落幕,身为老牌强队,T市的两个分队总共只拿到一块金牌,这个成绩无论如何算不上好。并且这块金牌还只是意外之喜,并不是他们真正抱以厚望的项目。
回去的时候,陆笙明显感觉到周围人态度的变化。比如,司机去机场接他们时,问了她一句“晕不晕车,要不要坐在前面”;比如,回来之后有几次在路上遇到领导,领导会朝她微笑;再比如,队里专门帮球员穿拍弦的大哥,记住了陆笙习惯的球拍磅数。
以前几乎没人注意她,司机不会,领导不会,穿拍弦的大哥也不会。队员那么多,谁能一个个都记住呢?如果你平庸,那么你凭什么获得别人额外的目光?
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你打得好,你出成绩了,哪怕是扫地的大妈,都会高看你一眼。
不公平吗?不,这才是公平的。否则怎样算公平呢?明明自己弱得要命还要得到全队的关怀?那不是公平,那是扶贫。
2
南风又来到了“冯特斯洛”心理咨询室。
他对心理学有一点点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个看似城乡接合部的名字,其实并非城乡接合,而是两个心理学家名字的组合。一个叫冯特,一个叫马斯洛。
刚刚好,首席心理咨询师也姓冯。南风不太能理解这位首席心理师介绍这个名字的来历时那隐含的骄傲。事实上,他甚至怀疑所谓“首席”都不太能信,因为他在这里没见过别的心理咨询师。
几个月以来,南风已经升级到冯特斯洛心理咨询室的贵宾客户。贵宾客户可以免费享受花茶和点心,还有隔壁“二姐足疗”的优惠券相赠。
唔,听起来不太贵宾的样子。
冯医生说南风的戒备心太重,不肯和他讲实话,这样子他会很为难,不能有效地进行心理康复。
南风倒是不怎么介意。他本来就没病,何来“康复”一说。他来冯特斯洛,也就是找个人说说话,听别人对许多问题做个心理学的解释。
所以冯医生完全就是一个高级陪聊。
今天,南风坐下之后,对冯医生说:“我好像对你撒谎了。”
冯医生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等着他的下文。
南风:“我之前说,我对陆笙并无男女之情。”
“现在呢?有了?”
南风沉默不语。
“那么,假如那个姑娘主动和你发生性关系,你会接受吗?”
“不会。”
冯医生说:“我们假设一个情境。你现在闭上眼睛,放松,放松,好,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现在你看到陆笙站在你面前,她缓缓地解开了上衣的扣子,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
南风突然睁开眼睛:“闭嘴。”
冯医生温和地笑了笑:“现在确定了?”
南风长长地呼一口气,平复一下紊乱的心情。
冯医生又说:“我认为你现在面临的问题,并非是你对陆笙有什么想法,一个成年男人对一个性成熟的女人有任何想法,都很正常。相反,你的问题是,你在刻意压抑这种冲动。其实你没必要的。太刻意压抑,会走向变态的。唔,如果你不听我的话,等你变态了你还可以找我哈,我最喜欢变态了……”
南风想了想,说道:“我对她更多的,大概是占有欲。不希望看到她和别人亲近。”
“这是挑选伴侣的心态。”
南风摇了摇头:“可是她太小了,我……”
“没关系,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等她长大了,你的羞耻心就没这么强烈了。”
南风不置可否,想了一下,问冯医生:“那么陆笙为什么喜欢我呢?”
“这个简单,典型的恋父情结。”
南风不喜欢这个答案。
冯医生却不管他喜不喜欢,继续解释道:“你说过,陆笙从小就没有父亲,在母亲的语言暴力下成长。她对父爱的渴望是难以想象的,所以她成年以后找的伴侣多半也是老男人那一款。就算不和你在一起,这棵嫩草也会被别的老牛啃。”
南风突然觉得心理学好没意思,把爱情像解剖青蛙一样分解得透彻可辨,一点儿也不神秘。以及……哪个老男人敢啃陆笙?他一定掀翻他全家!
冯医生觉得自己也回答得差不多了,他推了推眼镜,问南风:“你有没有别的问题咨询呢?男女之情除外的。我不想回答爱情的话题了,连爱无能都找到爱情了,我一个正常人还单身呢!看着你们秀恩爱,我好想去死。”
“没有了,谢谢你。”南风起身要走。
冯医生看看桌上摆的计时沙漏,有些恋恋不舍:“别走,再聊一会儿吧。”
南风有点儿囧,到底谁是陪聊!
大概是因为白天冯医生说的话有催眠效果,当天晚上,南风梦见了陆笙。梦里的情形和冯医生讲的一模一样。在梦里,他忘记了道德约束,忘记了羞耻感,轻飘飘的快乐,不很真切,却又仿佛很真实。
一早醒来,感觉到湿凉滑腻一片,身为一个男人,他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平躺在床上,脑子放空,眼睛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他说不清楚是在自责还是在回味。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是助理打来的。
助理是个年轻男人,听到老板低沉沙哑的声音,心内一边默默感叹“这声音真好听啊,逆天了”,一边疯狂呐喊“天哪,我怎么觉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好性感,呜呜呜”……
没听到助理说话,南风又“喂”了一遍。
助理回过神来:“啊,老板,今天上午十点菲琪服贸公司会过来和咱们签约。”
“嗯,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后,南风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陆笙,清澈灵动的眼神,单纯无邪的笑容。
“咳!”他有点儿心虚,关了屏幕,扔开手机。
南风洗了个澡,脑子完全清醒了。他一身的水汽,穿着白色浴衣走到阳台前,“唰”的一声,拉开窗帘。
阳光便疯狂地涌进窗户。
菲琪服贸公司的主营业务是服装制造,产品种类很丰富,运动服、休闲服、童装、女装等等。这个公司的规模其实很大,不过这两年亏损得厉害,资产评估一年不如一年。其实近些年整个服装行业都不太好做,因此老板想找个接盘侠,赶紧出手。
南风的星辰贸易公司就是那个主动伸脑袋过来的接盘侠。
星辰贸易公司是南风手头的产业之一,规模比菲琪小很多,但胜在经营好,利润率让亏惯了的菲琪看得眼热。因此尽管星辰的总资产评估不如菲琪,但菲琪老板还是乐得进行换购。
是的,换购,用菲琪换星辰,双方都是百分百控股。
菲琪老板比较不能理解的是,对方明知道最近服装行业不好做,而且菲琪又是亏损企业,可他们为什么要蹚这浑水呢?
因为老板太年轻吗?可那个老板据说是南争鸣的继承人呢!
菲琪的老板不敢得罪南争鸣,心里万分期待的就是,南风不要反悔……
不止菲琪不理解,南风自己的员工,甚至投资顾问,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菲琪虽然盘子大,可是真的不好做啊!
有些人就是能给人一种安定感,不管你对他的决策有多少疑虑,都会不打折扣地去执行。因为历史经验表明,他的决策总是对的。
南风就是这种人。
换购策略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菲琪的部门很多,南风进行了比较大幅度的精简,女装部和童装部直接取消,运动服和休闲服合并,另外增加了一个新的部门——运动器材部。
这是要转型做专业的运动服装器材吗?老板您胆子有点儿大啊!
年轻的老板雷厉风行,用两个月完成这些前期计划,然后,老板把员工们召集到一起,宣布一件重要事情。
所有员工都以为老板要给他们描绘一幅宏伟的蓝图。毕竟如此胆大妄为的改组,必须要画一个足够大的饼才能给人安全感啊!
然而老板宣布的所谓“重要事情”竟然是公司要换名字,不叫“菲琪”了,不好听。
什么啊……
年底就这样闹哄哄地过去了,转眼到了元旦。
3
新年一到,陆笙就觉得自己一脚迈进十八岁了,她很高兴。元旦这天,李卫国还宣布了一件比较令人开心的事情。
——青训队的两个小队员,对的,就是在城运会获得冠军的陆笙和徐知遥,他们得到了企业赞助。赞助金有不少呢,这部分钱包含陆笙和徐知遥打比赛的花销、生活费,以及奖金。当然了,队里要从中扣掉一部分,我们省队培养你们也不容易对吧。另外呢,你们两个以后正式比赛时就要穿印着人家商标的衣服啦……
大家都很羡慕他们俩。
陆笙也很高兴。企业赞助好啊,这样她就不用老是花南风的钱了。她问李卫国:“李教练,赞助我们的企业是哪一个呀?”
“陆笙。”
“嗯?”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陆笙很奇怪:“李教练你刚才是在叫我吧?”
“不是,”李卫国笑得有些促狭,“我是说,赞助你们的企业,是一个运动服装品牌,品牌名字就叫‘陆笙’。”
陆笙听此,脸蛋腾地红了起来。
当着许多人的面,陆笙的脸红成番茄。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所以这个“陆笙”公司只能是他的,只有他!
可他是什么意思呢……陆笙猜不透。
总不能是他突然茅塞顿开,发现她美貌又可爱还超级有女人味儿,于是决定接受她吧?呜,她真的希望是这样啊!可是怎么可能嘛,在他眼里她永远是小孩子!
所以,南风这样做还是想把她当小孩子哄吗?No,她不能接受!
虽然不能接受,可心里还是感觉甜丝丝的,美得冒泡。真是没治了,他只要对她好,她都会高兴,无论动机是什么。
“陆笙?陆笙?”李卫国叫她。
“嗯?”陆笙回过神来,发觉周围好多人在看她。
还有人小声议论:“这个队友直接用自己的名字给自己冠名了……呃,虽然这么说感觉好别扭,但是,真的‘壕’出新高度啊!”
“相比之下南歌那种穿穿名牌请人吃饭什么的都弱爆了!”
“所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人嘛,对有钱人总是会投注更多的关心。很多人窃窃私语猜测陆笙的背景,许萌萌不猜,她直接问的,问徐知遥:“陆笙家怎么这么有钱呀?”
徐知遥眉角耷拉着:“我怎么知道。”
“陆笙家”三个字让徐知遥心情不那么舒畅。事实上从得知赞助自己的公司叫“陆笙”,徐知遥的心情就一落千丈。
为什么偏偏叫“陆笙”,他太知道其中意味了。
陆笙看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有点儿难为情,摸了摸脑袋,心虚地说:“好巧哦。”
众:-_-#也太看不起人民群众的智商了……
这天训练时陆笙的状态有点儿不太稳定,中间走了几次神。她几次三番地思考南风此举的用意,是心血来潮呢,还是别有意味呢?
不行,一定要问清楚。
所以中午她急急忙忙吃完饭,跑回宿舍给南风打了个电话。
南风也在吃饭,他最近忙,午饭是助理定的盒饭,两荤两素一个汤,营养不错,味道还好。接到陆笙的电话,南风问她:“吃饭了吗?”
“吃了。”
“真的?”南风看了一眼时间,“你吃得太快了。”
陆笙:你知道得太多了……
她一手握着手机,看着窗外整齐干净的绿色球场,小声地问:“什么意思?”
“嗯?”南风放下手中的筷子,悠闲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反问,“什么什么意思?”
大概是她的错觉,陆笙仿佛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一点儿笑意。她莫名地脸有点儿红,说道:“就是赞助的事情。”
“嗯,早点儿让你拿到赞助,在队里的处境也会好一些。能给省队创收的队员才是好队员。”
“谁问你这个,”陆笙有点儿囧,“为什么那个服装品牌的名字会是我的名字。”说完,她在心里补了一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南风笑了,笑声很轻,却撩人心窝,勾得她心神不宁。
所以陆笙就问他了。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仗着他对她的好,她就放心地肆无忌惮,她问道:“那你这样算不算表白呢?”
“不算。”
陆笙:干吗要回答这么快,给人留点儿想象的空间不好吗!
南风解释道:“陆笙,现在这个名字的价值你看不出来,等你功成名就之后,就是这个品牌升值之时。”
这个回答让陆笙老大不乐意,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逻辑很到位,无懈可击。什么李宁啊乔丹啊,不都是这样子嘛。
但是……她撇一下嘴角,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功成名就呢?”
“所以,陆笙,不要让我赔钱。”
“好了好了,知道了,保准你赚得盆满钵满!”陆笙有点儿赌气,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等等。”南风突然说道。
“嗯?还有什么事?”
“陆笙,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陆笙有点儿迷茫:“什么话呀?”
“自己想。”
陆笙一头雾水地挂断手机,撇一下嘴角,自言自语:“男人的生理期又到了。”
在队里,陆笙始终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自己为什么能获得“陆笙”的赞助。不过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才不到两天时间,就在南歌的引导下,勾画出一个很劲爆的真相:
陆笙她,是被人包养的!
包养她的人是个大款,低调又神秘,从不轻易露面。陆笙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给的。
啧啧啧,没想到陆笙是这样的人啊,看着挺正经的……
晚上回宿舍,徐萌萌欲言又止了半天,陆笙看着都替她着急。有些人心里藏着八卦,你要是不让她说,那简直比让她憋尿还为难。
所以陆笙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啊,我听着呢。”
许萌萌就把“陆笙被大款包养,出卖肉体”的传闻跟陆笙说了,说完之后劝陆笙:“你别生气啊,我打听过了,是南歌捣的鬼。”
陆笙很讨厌“包养”这种说法,她黑着个脸生了会儿闷气,到最后发现,她,好像,真的在被南风包养啊……
好吧,也不算纯粹的包养,毕竟,她是没有对南风“出卖肉体”这种机会的,虽然她并不排斥。
所以她只是在被南风养吗?
呜……
陆笙不想被南风养了。总是花他的钱,她何时才能真正与他并肩而立呢!她要努力,要赚钱给他花!
她斗志满满地给南风发了条信息:谢谢你的赞助,我一定让你赚到!
南风:嗯。
虽然回得很快,可是连表情符号都没有。陆笙觉得南风的反应有点儿冷淡,她哪里知道,他的表情符号都挂在脸上了。
陆笙又打了几个字“今天你养我,明天我养你”,打完之后感觉像是女儿孝敬老爸的话,只好又勉强加了“包”字。
陆笙:今天你包养我,明天我包养你!
南风被雷到了,过了好久,回了一句:别闹。
陆笙却已经睡着了。
4
1月6号,徐知遥又有一场考试。这一次进行的是“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多一个“奥林匹克”,档次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次比赛又叫“冬令营”,冬令营为期五天,其中第二天、第三天考试,其余时间就是搞活动,第五天是公布成绩和颁奖。冬令营考试的主要目的依旧是选拔,从全国两百多名数学尖子生里选出成绩最好的30名进入国家集训队,之后集训队里会再次进行考核,从这30名队员里选出6名,组成数学奥林匹克中国国家队,代表中国去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今年的冬令营在T市举办,正式举办日期从1月5号已经开始,只是第一天没考试,徐知遥觉得去了也没意思,就待在省队训练了。陆笙简直不敢相信,如此正大光明放松身心的机会,徐知遥都能错过。他改邪归正了吗?
第二天一早,陆笙在食堂遇到了徐知遥。
她问徐知遥:“你今天几点去考试?”
徐知遥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把手中的鸡蛋剥得零零碎碎,一边垂着眼睛问陆笙:“师妹,你说我应该去考试吗?”
陆笙很奇怪:“你不应该吗?”
他没说话。
陆笙:“徐知遥你不想去考试了?为什么?好多人想考都没资格呢!”
徐知遥叹了口气,眉宇间带了一点儿忧思:“我以前没想过太长远的问题。可是我突然发现,如果我在数学的道路上走远,走得越来越远,师妹,”他抬起眼睛看她,有点儿难过,“我和你也会越来越远的。”
陆笙也被他说得有点儿忧伤,可忧伤很快被“徐知遥有可能成为数学家”这样美好的猜想冲淡了。她捧着脸说:“你也不要这样想,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呀,我有空了去找你玩,你有空了来看我。”
他把剥好的鸡蛋放到她的餐盘里:“可是我想一直陪着你呢。”
听到徐知遥这样说,陆笙心口重重一跳。紧接着,她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徐知遥脑子跳得很,大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儿暧昧吧。
想到这里,她悄悄松了口气。
陆笙对徐知遥说:“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南教练说,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但是徐知遥,你现在做的选择,却关乎你的一辈子。这是你的人生。如果你这次能获奖,以后就算不能进国家队,你也能被很好很好的大学录取。你知道不知道,每一个学生从小都有个清华北大的梦想。好吧……我也有。但别人只是做梦,你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实现。那么你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不要让你的才华浪费啊!而且你不是很讨厌训练吗?等你上了大学,你就再也不用训练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板着小脸老气横秋的样子,徐知遥看得有点儿呆,眼睛直直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满脑子就一个想法:师妹真好看呀……
陆笙被他盯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咳,我是为你好。”
徐知遥托着下巴想了一下:“那我就去吧。其实能不能选进集训队还不一定呢。”
“就是嘛,你现在瞎操什么心。先把机会占着,以后再说。”
就这样,徐知遥去考试了。他踩着铃声走进考场,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
事实上,徐知遥不知道的是,何止监考老师,他这个学生,已经引起了整个主办方的关注。
原因很简单。参赛的二百多名学生里,几乎全部来自于各省的重点高中,之所以说“几乎”,就因为徐知遥这个例外。“树青三中”是什么水准,主办方是本地人,心里明镜似的。所以徐知遥就仿佛在羊群中混进了一头羊驼,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而且,这头羊驼还提前交卷了……
连着两天都是……
要知道,中国数学奥林匹克试题的难度比国际数学奥林匹克还要大一些,好多数学老师都做不出。徐知遥竟然敢提前交卷,胆子真大。监考老师好奇地看他的试卷,唔,看不懂。
陆笙得知徐知遥提前交卷后,很担心:“为什么提前交卷,你是不是不会做啊?”
在她的认知里,徐知遥提前交卷等同于不会做。
徐知遥耸耸肩膀:“不是啊,我做完了。”
“做完怎么不检查一下呢?”
“没时间,我还要训练呢。”
“……”
真的好假,陆笙难以相信。她哪里知道,徐知遥是认真的。虽然他确实怕苦又怕累,可是他总感觉自己大概是要告别网球生涯了。以后不会再有重复枯燥的训练,不会再有南征北战的比赛,不会再有队友和教练。
更不会有和陆笙的朝夕相对。
眼前的这一切都会成为过去,会渐渐塌缩,直到缩小成记忆里一个小小的斑点,供他时不时地缅怀凭吊。
所以,才想趁着还没离开时,多留一点儿记忆啊。
1月9号,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成绩公布,同时举行了颁奖仪式。徐知遥这头羊驼顺利挤进前30名,入选国家集训队。
他没有出席颁奖仪式,这个时候他很淡定地还在训练。陆笙都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康老师帮他领了奖,之后康老师兴奋地打了个电话给徐知遥,问他想去清华还是北大。
徐知遥正和陆笙他们吃午饭呢,他一手握电话,一手把餐盘里的番茄牛腩拌进米饭里。听到康老师这么问,他抬头问了陆笙一句:“陆笙,你喜欢清华还是北大?”
陆笙不假思索:“北大。”
“嗯,”徐知遥点点头,对康老师说,“北大。”
5
陆笙被南风接了回去,还和去年一样,两人去逛街买年货,路上一切正常,结果下午回家,回到几乎半点儿变化也无的客厅,那个她去年向他表白的地方时,陆笙突然有点儿拘谨了。
南风也有些不自在,提着一大堆菜走进厨房,一边扬声问道:“你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火锅了。”
“好,那吃什么?我做火锅。”
陆笙:“……”
南风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嘟着嘴,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生气,两只眼睛清澈湿润,遥遥地望着他。他便笑了,温声说道:“逗你呢。”
陆笙也笑了,跟过去说:“南教练,我感觉自己又长高了呢。”
“我也觉得你个子猛了些,自己去量量。”
“嗯!”
客厅贴墙有个自动测量人身高体重的仪器,这东西南风用不着,当然是给陆笙准备的。陆笙站上去,看到她的身高是173.2厘米。
四舍五入是一米七三,她现在比南教练矮15厘米,真是完美的身高差。
就说嘛,他们俩要是不成为情侣,都对不起这样的身高差。陆笙心情大好,跑去厨房报告自己的身高数字,唔,体重就没必要汇报了。
南风也挺高兴。个子高一些,意味着在赛场上更有保障。
南风今晚亲自下厨做了年夜饭。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下厨(做火锅不算),算是一个别样的经历。他此前阅读了不少厨艺入门攻略,还练习辨认了各种调料。然后照着在网上下载到的食谱,给两人整了四个菜一个汤。
就为了这四菜一汤,他弄出一头汗,简直太不容易了!
吃晚饭的时候,陆笙非要尝一尝刚才在超市买的鸡尾酒。那个鸡尾酒的瓶子很好看,她就拿了不少,南风还以为她是给他拿的,现在看来,好吧,他自作多情了。
南风不想让陆笙喝酒,可陆笙死缠烂打非要尝尝,后来瞪着眼睛嘟嘴不说话朝他卖萌,他就一下子没扛住,放弃了原则,允许她喝一点儿。
好在鸡尾酒的度数也不高。
哪知道这熊孩子一喝就停不下来,南风一个没注意,她一瓶已经干掉了。再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总不能让她吐出来吧。
结果这货还挺来劲,喝完一瓶又拿一瓶。
南风抢过她手中的酒:“陆笙,别喝了。”
她眯着眼睛,笑得傻兮兮的:“给我嘛,我要喝酒。”
好吧,已经醉了……
南风自然不会再给她喝了,他把矿泉水瓶塞给她:“喝这个,二锅头,来,一口闷掉。”
陆笙二傻子一样,听话地捧着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多。
她松开瓶子,打了个水嗝,说道:“这二锅头不好喝呀。”
“怎么不好喝?”
“没味儿。”
南风闷笑不止,特别想在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捏一把。他说道:“行,那我给你拿点儿度数更高的。伏特加,俄罗斯人喝的,要吗?”
“行,快点儿。”
南风起身,把鸡尾酒都拿走藏起来了,然后弄了杯蜂蜜水给她,一边顺口胡说八道:“正宗的伏特加,八二年的,你慢慢喝,不要一口闷掉了。”
陆笙还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呢,用力点头:“不能一口闷,一口闷浪费!”
“对。”南风捂着嘴巴扭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不行,他要笑出声了……
陆笙喝了几口蜂蜜水,甜丝丝的,细腻又温暖的味道直达喉咙,她眯了眯眼睛,感叹道:“原来伏特加这么好喝呀!”
感叹完毕一抬头,恰好看到南风正看着她笑。他笑得好灿烂,眉眼弯弯的,整齐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像一排璀璨的小贝壳。
陆笙于是跟着呵呵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真好看。”
“咳!”南风有点儿不好意思,低头给她夹了点儿菜,“吃点儿东西,喝酒的话要有东西垫胃。”
陆笙却没有提筷子。她放下手中的“伏特加”,起身挪了一下位置,直接坐到了沙发上,他身边。
一身的酒气,其中夹着丝丝的槐花蜂蜜的香气,陡然欺近,南风条件反射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嘿嘿嘿嘿!”陆笙一边傻笑,一边钻进了他的怀里。
南风不明所以,抚了抚她的发丝:“陆笙?”
陆笙早有点儿神志不清了,她觉得扭着躯干抱着他这个姿势有点儿吃力,干脆直接跨坐在他的大腿上,面对着他。
南风想推开她,又怕她倒下去,他只好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女孩子的身段天生比男性柔软很多,陆笙还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她的身躯火热而柔软,紧贴着他,激得他心脏狂跳,血液的流速都加快了。
整个人感觉像是置身火焰之中,热烈、焦灼、火热的渴望。
他扶着她,吃力地问:“你想做什么?”
说出这话之后,他觉得自己太卑鄙。他确实在发问,又何尝不是在引导她诱哄她?诱哄一个醉酒的女孩子?
陆笙却没意识到这么多,她搂着他的脖子,脸蛋贴着他的脸,亲昵地蹭啊蹭的。她的脸蛋光滑细腻又弹性十足,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南风压着心口那股邪火儿,向后仰头躲她:“陆笙,别闹。”
陆笙却执着地蹭他的脸。她远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激情如火,而是纯情得不像话,突然把他按在身下,也只是亲昵地蹭他的脸。
南风便也有些冷静了,他想推开她,她却固执地黏在他身上。
“我好喜欢你呀,”陆笙搂着他,吐字含混,“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陆笙,其实我……”
陆笙却不理会他,自说自话:“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呢?”
突然而至的表白,令他心口一片滚烫。他抚着她的头,柔声说道:“陆笙,再等等,等你再长大一些好不好?你现在还小。”
“唔,”陆笙瘪了瘪嘴巴,“那你要给我浇水呀,不给我浇水我怎么长大呢!”
南风:……
一句醉话让南风莫名红了脸。
他觉得吧,对这熊孩子来说,“耍流氓”真算是天赋技能点。
陆笙头天晚上撒酒疯,第二天起来全不记得了。她像往年一样和南风一起吃饺子逛庙会,陆笙拉着南风的手,南风没有拒绝。
天气很冷,陆笙的心情却像温暖明媚的春天。
徐知遥打电话问陆笙在哪里逛,陆笙随口说了地点,哪知道半个小时之后,她看到徐知遥挤开人群走了过来,东张西望的,见到陆笙时,他咧嘴笑了。
陆笙有些奇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徐知遥的视线往下扫,落在她和南风交握的手上,便不再移动。那眼神看着有点儿刻意的八卦。
“咳!”陆笙不自在地抽回了手。
南风垂着眼睛看她,她线条柔和的脸蛋似乎有些红。
嗯,原来是害羞。不知怎的,他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徐知遥走到近前,陆笙看到他手里举着一根大糖堆儿。
糖堆儿在别的地方叫糖葫芦,在T市就叫糖堆儿。陆笙有点儿奇怪:“徐知遥你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给你的。”
她更奇怪了:“庙会到处都是卖糖堆儿的,你至于拿根糖堆儿跑过来吗?”
“你不知道啊,我听说现在卖糖堆儿的特别丧心病狂,炒糖的时候在里面加胶水,就为了让糖好定型然后不会化。我拿的这个是我们楼下孙大爷那里买的,他做了三十多年糖堆儿了,人特别好,你可以放心吃。”
陆笙有点儿感动,接过来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她就觉得这个糖堆儿果然比别的好吃一些。
然后就三个人一起逛庙会了。
陆笙有点儿奇怪,问徐知遥:“你怎么来了?不给亲戚拜年吗?”
“别提了,”徐知遥轻轻翻了个白眼,“我爸疯了。”
“啊?!”陆笙吓了一跳。
“我不是要上北大了吗,把我爸给高兴得啊,嘴就没合拢过。他带着我给长辈们拜年去,也有人给他拜年。反正只要有人,他就把我拉出来给别人展览一下,我都快成马戏团的猴子了!”
陆笙捂嘴偷笑,边笑边道:“你知足吧,好多人羡慕你都来不及呢!”
南风听着他们交谈,没有插话。他的视线落在陆笙的脸上,看着陆笙水润的眼睛,他心想,这话里的“许多人”也包括你吗?
徐知遥出来就不想回去被展览了,于是当了一整个下午的电灯泡而不自知,或者他就算“自知”了,也会选择继续当下去。
他还老逗陆笙,买两个面具,一个孙悟空的一个猪八戒的,他是大师兄嘛,自然猪八戒就分给陆笙了。陆笙捧着个猪头,哭笑不得,追着他要打,两人围着南风转圈。
南风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玩闹。
徐知遥玩得很“嗨”,到最后该告别的时候,他一摸口袋,发现钱包没了。
“啊啊啊啊啊!”徐知遥哀号,这个时候下场雪才能表达他那悲痛欲绝的情感,“我所有的压岁钱都在里面啊!今年的压岁钱尤其多啊!都没了!”
陆笙也挺着急的,一边痛骂那个小偷,一边问徐知遥:“里面除了钱有别的吗?证件什么的?”
“除了人民币还有一张……”他说到这里突然掩住嘴。
陆笙追问道:“一张什么?”
一张师妹的大头照,夹在钱包的夹层里。
为了安慰徐知遥,南风给徐知遥的压岁钱翻倍了,一千变两千。
徐知遥问道:“南教练你给我两千块,是想暗示我很二吗?”
“别多想,你本来就二。”
徐知遥离开后,南风抄兜慢悠悠走在陆笙身边。
一边走,他一边问陆笙:“你也羡慕吗?”
“嗯?”陆笙偏头询问地看他。
“羡慕徐知遥,可以上北大。”
“那当然,唉……”陆笙叹了口气。小时候还做过这种梦,现在已经不会做了。以她现在这个学习成绩,想上大学都困难吧?如果走特长生路线,她只能去体院,好体院也有成绩限制,要高考成绩达标的,她想都不要想了。
这样看来,只能去专科体院了。
“不过上不上大学也没那么重要啦,”陆笙说着,像是在自我宽慰,“我的人生道路已经确定了,上大学对我来说最多算锦上添花。”
南风突然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手停在她的后脑上,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陆笙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他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上。”
温柔带笑的目光,给了她一种熟悉的安定感。她点了点头:“想啊。”
“想上哪所学校?”
“呃……”陆笙抿了抿嘴,有点儿不确定地问,“可以随便选啊?”
“嗯,你先选吧。”
“那么,我想上你……上过的大学。”陆笙说完,看到南风神色古怪,她问,“南教练你怎么了?”
她并不知道南风刚才那一瞬间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跌宕起伏和丰富多彩。
南风收敛心神,为她的答案感到意外:“不想去北大?”
“北大也想去,可我更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呢!”
陆笙仰头望着他笑,笑容那样的天真无邪,却仿佛又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南风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怦”的,乱了阵脚。
他的小女孩儿,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弦。
南风笑了,点点头道:“N大可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N大也是全国前十的重点大学。只要是重点大学,哪怕你是体育生,课业的压力也会比较大。考试不达标的话是没办法毕业的。”
“啊?!”这个她倒是没想过,果然她对大学的幻想太美好。
陆笙有点儿犹豫了。能和南风上同一所大学固然幸福,可如果毕不了业,那还不如不上呢。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能掂得出来,所以课业压力这个问题太现实了,简直不能承受。
陆笙纠结地摇了摇头:“那还是不要上了。”
“其实你可以上体大。北体怎么样?”
陆笙想到另一个现实问题:“北体也是重点大学,分数线肯定要求高。我考不过的。”
南风敲了敲她的额头:“陆小笙同学,你是不是傻?”
陆笙张了张嘴:“啊?”
“你的城运会金牌是当摆设的吗?”
“南教练你是指运动员级别吗?城运会之后我已经评了健将级运动员,可是健将级也要考文化课呀……”
“考试也分三六九等。”
南风给陆笙大致科普了一下。目前不管是专业体校还是一般大学,招体育生基本是两个路线。一是统招的体育特长生,需要专业成绩和高考成绩同时达标,重点学校对高考成绩卡得比较严格。另一种是特招,区别对待的那种招生。一般这类生源的竞技水平远高于统招体育生,因此对文化课的要求就相应降低了很多。如果是奥运冠军,恐怕连考试都能免了。
城运会四年一次,全国瞩目,这类比赛的冠军,完全可以走特招路线。特招生的文化课是单独命题,只考语数外三门,试题很简单。所以南风才对陆笙有这个自信,让她自己随便选学校。
“原来是这样。”陆笙挠了挠头。她整天不是训练就是比赛,考大学的事情也是从别人那里听一耳朵,所以了解并不全面。
为什么可以放心地不去了解呢?
大概就是因为还有南风吧。她知道南风可以给她安排好一切,尽管离得远了,潜意识里陆笙并没有从南风身边离开。
她总是这样依赖他,毫无理由,得寸进尺。
6
二月份,陆笙参加了一次ITF低级别赛事,拿了个冠军。
拿冠军,陆笙自己也觉得挺意外的。大概是因为赛事级别低、球员技术水?
虽然赢了,其实决赛中她发挥一般,幸好对手水准也一般。究其原因嘛,南风在现场看她比赛了……
李卫国最近忙,没有带队去,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陆笙的比赛。他听说陆笙拿了冠军,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他对南风说:“意料之中嘛,她现在就该有这个水平,这一年不是白练的。怎么样,我没让你失望吧?”
南风笑道:“何止没失望,您真是让我惊喜。”
“行了,你别给我玩那虚的……其实关键还是孩子自己努力啊。她每天训练累得要死,晚上还给自己加练,从来没断过。”
南风听到“累得要死”四个字,心疼了一下下。
“徐知遥也是个奇葩,”李卫国又说,“白天不练,晚上跟陆笙加练反倒特别精神,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他就是暗恋陆笙。我说,他是不是暗恋陆笙啊?”
“李教练,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李卫国笑了笑,有点儿促狭:“我不操心,反正你肯定操碎心了。”
南风脸皮也有点儿厚了,说道:“不过李教练,还是需要您操心一下。以后陆笙要是跟哪个男人走得近,麻烦您告诉我一声。”
“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教练,你拿我当八婆使?”
“拜托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和陆笙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
老男人的八卦之心简直坚不可摧,南风无奈地答:“你怎么想,就怎么是吧。”
“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严谨。我想的是你强迫陆笙,你是在强迫陆笙吗?”
“相信我,大部分时候是她强迫我。”
“我的天哪!”
那天回到队里之后,陆笙总感觉李卫国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多了些。他还重重地拍她的肩膀,神色有些兴奋:“陆笙,干得漂亮。”
陆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她郑重点头:“李教练,我会继续努力的。”
“哈哈哈哈,继续努力,加油!我看好你哦!”
3月下旬,徐知遥去了北京,参加国家队的集训和选拔。培训为期两周,然后是考试,综合考试成绩和平时表现,最终确定入选国家队的名单。
他离开后没几天,陆笙也去了北京,去参加北体网球特招生的文化课考试。
徐知遥知道陆笙要来,他在电话里问陆笙:“师妹,你要不要来我这边玩呢?”
“我不去。”
认识徐知遥一个怪物就够了,她可不想再去见识一群。
徐知遥说:“好啊,那我去找你吧?考试结束那天正好是你生日呢,我去给你过生日。”
“不用了,你那边还培训呢,你要专心听课。”
“没事儿。”
他说得太轻松,陆笙觉得这货的态度极其不端正,忍不住说:“徐知遥你不能这样,你要认真,虽然你是天才,可是你的竞争对手们也都是天才,你不能掉以轻心。”
“行了行了,你比我妈还啰唆。”徐知遥说这话时装作很不耐烦的样子,实际嘴角却挂着笑。
挂掉陆笙的电话后,徐知遥从窗外看到数学国家队总教练拎着网球拍路过。
徐知遥推窗招呼他一声:“闻教练,打球去呀?”
“嗯?是想去呢,可是宋老师临时有事儿,没人跟我打。怎么,你也会打球呀?”
“就会一点儿。”
“没事儿,玩呗。咱俩打一会儿,不行的话我可以教你。”
“行呀。”
徐知遥出来之后对闻教练说:“光打球没意思,要不咱们押点儿东西?”
闻教练挑眉看着他:“哟?你想押什么?”
“你赢的话你要什么都行,我赢的话,29号那天下午我想请半天假。”
“我看出来了,你是有备而来啊?还挺自信。”
“嘿嘿嘿嘿!”
闻教练也不是吃素的,于是答应跟徐知遥切磋切磋。
那之后的事情……嗯,他不是很想回忆。
7
上午十一点半,陆笙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里走出来。
南风一直在考场外等她。春暖花开的季节,他穿着白色棉布衬衫和天蓝色牛仔长裤,打扮得像个普通大学生一样,青春洋溢的气息,温文尔雅的气质,加之长得实在俊俏,因此往路边一站,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很是吸引过路者的眼球。
他手里夹着根烟,想抽,可是最近政府新出了禁烟令,在大学校园这样的公共场合抽烟算违规。虽说这样的禁烟令基本形同虚设,也没什么人遵守,但是陆笙很当回事,掐了几次他的烟,严肃批评了他的不文明行为。
南风说她是“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他心里清楚,她只是在借着这个由头帮他戒烟。
考试结束后,学生们鱼贯而出,南风从成群的学生里一眼看到陆笙,朝她招了招手。
陆笙也早就看到他了,走到近前。
南风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我觉得没问题。”
“有问题也没事儿,我认识一个副校长,就算少考几分也行。”
陆笙觉得不至于到走后门的地步。
不过她想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问南风:“南教练,如果你想帮我开后门,那么你跟人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托关系这事儿,就算你跟人关系硬,人家也要看这学生跟你本人的关系。帮你可以,帮你至亲可以,再远的关系,那就没必要了。陆笙不是南风的亲戚,一般人也不能理解他们俩的牵绊,所以陆笙才有此一问。
南风挑眉看她,反问:“你说呢?”
陆笙笑嘻嘻的,像个痴汉一样看着他:“我觉得,你会告诉别人,我是你女朋友。”
“不。”他摇了一下头。
陆笙对他的回答本也不抱希望。
“男女朋友这样的关系还不够牢靠,”南风继续说,“我会跟人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陆笙张了张嘴。
他低头望着她,眉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怎么?”
陆笙捧脸:“南教练你这个流氓!”嘻嘻嘻嘻嘻!她捂着脸跑开了。
南风笑着跟上。腿长就是好啊,没多远就被他追上了。他看到陆笙站在原地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陆笙奇怪道:“一个、两个、三个,这么一会儿我遇到三个人说了同样的话。”
“什么话?”
陆笙学着刚才走过去的那个女生的语气:“‘唐一白在打球?啊啊啊我要去看!’”她说完,问南风,“南教练,唐一白是谁呀?”
“这名字,有一点儿耳熟。”
“是打网球的吗?”
南风回想了一下:“应该不是。不过肯定是个运动员。”
“我们也去看看吧?”
反正两人无事可做,也不着急吃饭,于是跟着那个女生前往。
到了目的地,陆笙发现所谓的“打球”是指打篮球,而且从周围女生的科普中,她大概明白了这么多人跑来看唐一白的原因。
因为唐一白长得帅……
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肤浅。
这个唐一白专业是学游泳的,平时很低调,极少出现在篮球场上,估计今天是心血来潮想打会儿球,哪知道引起了全校女生的注意,球场边围观的姑娘越来越多。
南风觉得挺无聊,看到陆笙的视线追着唐一白的身影,似乎看得很投入,他有些不耐烦,拍一下她的肩膀:“走了,吃饭。”
“哦。”陆笙跟上他,两人离开人群。
南风一路沉默,陆笙说道:“那个唐一白确实挺帅的嘛,难怪可以成为校草。”
“我呢?”
“啊?”
“我和唐一白谁帅?”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皮轻轻扫她一眼,仿佛在说,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陆笙知道他想听什么,她偏不如他愿,牵起嘴角故意加重语气:“怎么办呢,唐一白比你帅多啦!”
她也知道这话讨不到好,于是话音刚落,撒腿就跑。
南风在后边追她:“你给我站住!”
陆笙没敢跑太久,闯进一条僻静的小路之后,她就停下来,靠着墙看他。
他追过来,一手扶着墙,另一手在她脑门儿上重重一敲:“没良心,吃里爬外!”
陆笙捂着额头,笑道:“南教练,你再闹我就亲你了!”说着,她还仰头踮脚,作势要亲他。
她就是借机撒娇卖痴,闹一闹他。本以为他会躲,却没料到,他站在原地不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的头微微低了一下。
她的动作就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南风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声音低沉而缓慢:“继续啊。”
陆笙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她紧张地按着身后的墙,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警告你,你别勾引我啊,不然我就唔……”
他已低头吻住她,把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威胁都吞进了嘴里。
陆笙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落潮一般轰然退却,唯独剩下与他亲密接触的那小片肌肤,温暖干净的嘴唇,熟悉而独特的气息。猝不及防的幸福令她沉迷地闭上眼睛,不敢睁开,怕睁眼之后证实眼前这一切是她臆造出来的梦境。
少女的嘴唇像花瓣一样芬芳柔嫩,南风吻得小心翼翼,轻轻用嘴唇摩擦辗转,仿佛怕碰碎那娇嫩的花朵。短短几秒钟的接触,令他心跳加速,气息紊乱,心口充盈着幸福与感动,仿佛,听到了全世界花开遍地的声音。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等了二十六年,爱情终于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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