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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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战战兢兢,他躲躲闪闪;她破釜沉舟,他粉饰太平。 1
四天之后,大年三十。
南风去省队接陆笙回去过年。陆笙没带什么东西,就背着个双肩包,包里是她贴身用的物品,以及一本鸡汤书。
他们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要去买新衣服、买年货、贴春联等等。陆笙以前在家的时候,过年还要擦玻璃搞大扫除,现在,南风的房子里,这些都有专业人员去做。
除此之外,他们还想自己准备年夜饭呢。
两人先去买新衣服。男人的衣服款式比较简单,南风自己买衣服总是随便对付,反正人帅身材好,怎么穿都不会难看。给陆笙买衣服时他就会变得有点儿挑剔,一件件地选了,让她成套地搭配,他喜欢把他家小女孩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果导购们都围过来不吝溢美之词,那简直完美。
但是今天陆笙买衣服时有点儿不配合。这个不要,那个不喜欢,不买不买。
南风问道:“心情不好?是不是在队里被人欺负了?”
“不是啊,”她低着头,小声答,“这些衣服太贵了。”
南风笑道:“买衣服的钱我们还是有的,不要担心。”
“不行。”她进省队之后才发现,一个网球运动员的开销有多大。她现在还没经济独立呢,不能总是浪费钱啊。
于是,陆笙坚决地摇头:“我不要了,去年买的都没怎么穿呢!”
“去年买的是旧的。”
“不嘛。”
声音软软的,又在撒娇。真是的,她越来越会撒娇了。
南风只好妥协:“好了,就试这一套。”
陆笙换好衣服从试衣间走出来,站在穿衣镜前问道:“好看吗?”
南风突然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有吗?我没感觉啊。”
“转过身来。”
她转过身,发觉他已经走到近前,她几乎要撞进他怀里了,登时羞红了脸。两人离得那么近,她仿佛能感受到他周身干干净净的气息。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心中有种难言的悸动,特别想亲一下。
陆笙觉得,自己身体里大概住着一个流氓。
南风平举着手摸着陆笙的发顶,在自己的下巴上比了比,他总是用这种方式估算她的身高。量完之后,他点头道:“是高了点儿,一会儿回去量量。”
陆笙红着脸,怕南风看出异常,她夸张地解外套的扣子:“唉,这里太热了!”
解开外套,里面穿的是纯色的蓝毛衣,毛衣很贴身,勾勒出她胸前曼妙玲珑的曲线。南风的视线撞上这曲线,立刻移开了目光。
后来他们又去超市置办年货。南风推着购物车,让陆笙选,她看上什么就往购物车里扔,走过食品区时,有员工在推销某著名火锅店品牌制作的火锅底料。
陆笙眼睛一亮:“南教练,今晚我们吃火锅吧?”
说好了要一起鼓捣年夜饭的,两人厨艺值加起来接近于零,做火锅最好了,失败率也是零。
南风自然依她。
火锅底料有很多种,推销员看到他们挑挑拣拣的,她拿了一袋红色包装的递给陆笙:“这一种最新的番茄底料怎么样?好吃养颜,可以美白哦。”小员工一看就是新来的,无意间把“美白”两个字强调了一下。
陆笙有点儿心塞。她黑得很明显吗……
南风见陆笙沉默,以为她比较中意这一种,于是说道:“拿一袋吧。”
“好的先生,您还需要别的吗?这一种麻辣的也不错,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好的。”
最后他们拿走了一袋番茄的一袋麻辣的,回去煮鸳鸯火锅。离开之后,陆笙一边走一边想,他怎么要番茄锅要得那么干脆,是不是也嫌弃她长得黑啊……
男人就是喜欢又白又弱小鸟依人的女人!可是她这么大一只,还黑……她不是小鸟,她是大乌鸦啊……
南风发现陆笙自买完火锅底料之后就变得沮丧了,他很奇怪,问道:“怎么,不想吃火锅了?”
“不是,”陆笙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真的有那么黑吗?”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吗?南风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
“我不笑,不笑……”他牵着嘴角,“你不黑。你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陆笙撇一下嘴角,又问:“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白皙、瘦弱的女人?”
南风收起笑容,抬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头:“陆笙,strongisbeautiful.”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语气郑重,认真得让人有些着迷。
对上他干净深沉的视线,她的心脏几乎要撞出来了。哎,干吗要这样勾引人,她都快压制不住体内那个大流氓了。
回到家,南风和陆笙先把春联贴上,然后一起料理食材。
择菜洗菜还好,削土豆的技术含量稍微高了些,陆笙大刀阔斧,一个一斤多的土豆削到最后还剩半斤不到。南风穿着家居服和围裙,正在洗香菇,他一抬头看到蹲在垃圾桶旁边的陆笙,立刻瞪她一眼:“谁让你削的?”
“我……那个……练练刀法……”
“削到手怎么办!”他弯腰夺过了她的土豆和刀。还想练刀法?这熊孩子!
陆笙就在一边拿了一根胡萝卜,洗吧洗吧,伸到嘴里,嘎嘣一咬,嚼得很欢。
南风摇头道:“牙口儿真好。”
陆笙笑嘻嘻地把胡萝卜伸到他面前:“你吃不?”
“我不吃,”南风失笑,故意说道,“兔子才吃胡萝卜呢!”
“啊,我是兔子,”陆笙一边欢乐地啃胡萝卜,一边说,“那你是什么呢?”
“我是人。”
“人吃什么呢?”
“人什么都吃。”
“人吃兔子吗?”
“当然吃。去,自己坐到锅里去。”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食材料理好了,他们把火锅搬到客厅,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电视节目有点儿单调,大领导们喜迎新春,各行各业喜迎新春,各地人民喜迎新春……
陆笙和南风坐在家里守着火锅喜迎新春。
南风坐在沙发上,陆笙为了方便,直接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满了各类食材,陆笙等开锅时,搓着手吞口水,感叹道:“好多啊,我们能吃完吗?”
“求求你别装了,这点儿东西不一定够你吃的。”
陆笙吐了吐舌头。
麻辣锅先开了,红油汤汁翻滚着,蒸腾着热气。南风放了羊肉,还有她特别爱吃的鹌鹑蛋、鱼丸、粉丝,搅拌一下。
“别着急,熟了再吃。”
陆笙吃了一口羊肉:“好辣!”
看着她辣得眼泪汪汪的,南风递给她一杯可乐:“出息!”
虽然辣,却辣得过瘾。陆笙一边吃一边咝咝地吸气,嘴唇通红。吃了一会儿,另一边番茄汤底也开锅了,南风放了不少肉和菜,抬头发觉陆笙正隔着缭绕的白气看他。南风问道:“怎么了?”
陆笙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我要是不在家,你一个人吃火锅多无聊啊。”
南风不置可否,微微弯起嘴角:“还行,你不在,我能省不少钱。”
陆笙心想,你给我买一件衣服够吃一年火锅了,这个时候提省钱好假哦。
她主要是怕他一个人孤单。于是她说道:“要不你养一只小狗吧。”能做伴,还能看家。
南风心想,我已经养了一只小狗了。
火锅吃到尾声时,春晚快要开始了。陆笙不负众望,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她吃得太撑了,肚子都要鼓起来。陆笙端着火锅放进厨房,南风把盘盘碗碗丢进洗碗机。回到客厅时,他看到茶几已经被擦得干净锃亮,而陆笙正躺在沙发上抚肚子。
一米七的个子,此刻铺在宽大的沙发上,显得身材特别匀称修长。她穿的居家服是粉色的,上面印了卡通兔子,他选的。
看到南风回来,她屈起长腿,另一腿搭在膝盖上,这动作太爷们儿了,南风有点儿不忍直视。
真的好怀念曾经那个斯文秀气的小陆笙……
陆笙抚着肚子,对南风说:“南教练,我好像怀了宝宝了。”
“陆笙,不要乱说话。”南风哭笑不得,总感觉陆笙进省队之后就变得有点儿不着调,乖乖小少女有长歪的趋势啊……
他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起来,刚吃完饭不要躺着,出去走走。”
陆笙撑得不想动:“哎呀春晚要开始了,我最爱看春晚了!”
南风敲了敲她的脑门儿:“你最会耍赖了。”
他去厨房泡了两杯山楂茶,一人一杯。然后他回来坐在陆笙身边,挨着她的小脑袋。陆笙的身体蹭啊蹭,蹭虱子一般,终于往他那边挪了一点儿,接着,她脑袋一耷拉,枕在他的大腿上。
南风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动了一下,想抽开身体,陆笙盯着电视,漫不经意地说:“别动别动。”
他只好拉来一个靠枕给她,枕这个要更舒服一些。谁知陆笙拿过靠枕,特顺理成章地塞进怀里抱着,脑袋还是顽固地枕着他的大腿。
“陆笙……”
“哎呀,开始了开始了,你不要说话嘛。”
南风无力地一耸肩膀,只能放弃抵抗。他张着胳膊,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好,最后两手伸直,向后搭在沙发靠背上,那个姿势,特别像大鹏展翅,感觉下一刻就要起飞了……
自称“最爱看春晚”的陆笙,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开始玩南风的手机了。智能手机不愧是智能手机,比小蓝屏好玩多了,游戏很丰富,还能自拍。
陆笙的作息特别规律,到了睡觉的时间,上下眼皮开始上演生死不离别的旷世之恋,然后她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屋子里暖气很足,她身上只盖了一件毯子,南风怕她冷,低头摸一下她的额头,发现她都出汗了,汗水贴着发根,薄薄的一层,濡湿了他的掌心。
行了,这几年网球没白练,别的不说,至少身体素质练得特别棒。
南风的手放下来,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顺着发丝向下滑,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他看着她安静酣甜的睡颜,莫名地突然想到那个关于他将要孤老终生的预言。坦白来讲,他不怕孤独,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
他只是觉得遗憾,为这样不圆满的人生。
现在,他看着安睡的她,心想,大概自己也不是那么孤独,至少有她陪伴,不用在合家团圆的夜晚独自一人吃火锅、看春晚。
可是她的陪伴能有多久呢?总归不够一生长。况且,她有她的人生,她有她的道路,她还会有她的爱情和家庭。
想到陆笙早晚有一天要出嫁,嫁给一个男人……南风拧了一下眉,现在就想捏死那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小王八蛋!
南风就这样抚着陆笙的头发,看完了春晚,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电视机里一片欢腾。这个时候,陆笙似乎被吵到了,她翻了个身。
南风把电视机的音量又调低了一些,低得快消音了。
陆笙翻身之后,身体朝着沙发里侧,脸……也朝里……
南风身体一僵。
她却还不罢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大概做梦划船吧,两只脚胡乱蹬,整个身体都往前划了一下,导致她的脸正对着他的小腹。
呃,说小腹真是太含蓄了。
南风虽然也和女孩子约会过,那毕竟是小打小闹,在他二十五岁的处男生涯中,何曾受过这种刺激。不行,这太犯规了,南风轻轻推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生怕她此刻睁开眼睛,那个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不能直视。
幸好她没醒,不光没醒,还说梦话呢:“我是小白兔,我要吃胡萝卜。”
南风:“……”吃你的头啊!
陆笙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南风的怀里。
他穿着白色的浴衣,头发还没干,一身的水汽。领口处露着锁骨,她视线往上扫,看到他优美而性感的下巴。
他正抱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膝弯。随着他的行走,她的身体轻轻晃动,天花板也仿佛在跟着一起晃动。
陆笙瞪着眼睛。天哪!她不是在做梦吧?南教练抱着她!公主抱!
啊啊啊,幸福来得太突然,喜极而泣!
不对不对,她立刻清醒了,南教练腿上有伤,不能抱她的,应该她抱他才对!
“南教练,”陆笙叫他,“你把我放下来吧。”
南风像是突然吓了一跳,双手一松。
“咚!”陆笙掉在了地上,把地板砸出一阵闷响。
呜呜呜,坏人!是让你把我“放下来”而不是“扔下来”啊!
“晚安。”南风丢下这两个字,转身离去。
陆笙趴在地上,弱弱地朝他的背影伸手,小声地呼唤他,就像尔康呼唤紫薇一样,深情又眷恋:“南……教……练……”
他听到她叫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陆笙一直保持那个尔康手的造型,直到南风的身影消失在主卧室。她身体松懈下来,趴在地板上,握着拳头无力地捶地板。唉唉,就算不能抱我,你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嘛,干吗要跑那么快啊……
2
第二天,陆笙准时准点睁开眼睛。
南风已经起来了,正在煮饺子。T市的传统,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
陆笙扶着门框揉了揉眼睛,看着南风撕开一袋速冻水饺,哗啦啦扔进沸腾的锅里,开水溅起老高,幸好他戴着塑胶手套,不会被烫到。
他的背影让她感觉很温馨。
陆笙走过去,凑在南风身边,吸了吸鼻子。南风扭头只看了她一眼,立刻移开视线。他把锅盖盖好,说道:“醒了?”
“嗯。什么馅儿的?”盖上了锅盖,她闻不到香气了。
“韭菜鸡蛋。”
“我不想吃韭菜鸡蛋的。”
“是吗?”南风有点儿奇怪,“你不是一直喜欢韭菜鸡蛋吗?”
“呃……我现在不喜欢了。”谁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韭菜鸡蛋呀,万一要接吻呢……陆笙想得多。
南风心想,青春期的小姑娘就是善变。他打开冰箱翻看一下,说道:“素三鲜的要吗?”
“不想吃,”这次是真不想吃了,她问,“没有肉馅儿的吗?”
南风摇了摇头:“有是有,但这顿饺子不能吃荤馅儿的。”
“为什么?”
为什么呢?他也不清楚,这就是传统,不需要过多解释,反正大早上起床吃饺子这事儿本身就有点儿无法理解。
南风杜撰了一个理由给陆笙:“因为吃了荤馅儿的饺子,就会成为‘浑蛋’。”
“南教练,你可是哲学系毕业的,怎么可以迷信呢!”
得嘞,小丫头为了吃口肉,找的理由这么一本正经。南风从冰箱里拣出一袋猪肉芹菜馅儿的速冻饺子,一边小声自言自语:“我就是欠你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猪肉芹菜的行吗?”
“行!”
吃完饺子,南风给陆笙一个红包:“今年的压岁钱。”
陆笙不想要:“我都多大了还要压岁钱。”
南风说:“你以为你多大了?按照法律规定,你还没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
陆笙无奈地接过来。红包真厚,她打开看了看,两眼发直了:“怎么这么多呀?”
南风心想,她不在他身边,买什么不要用钱呢?她参加比赛也多半没有报销,多给点总归没什么不好。陆笙很乖,也不会乱花钱的。
当然这些原因他不会告诉她,他只是笑道:“哪有嫌钱多的?”
陆笙吐了一下舌头:“我知道。南教练你发财了!”
“借你吉言。”
两人吃过早饭就出门逛庙会了。
路上的时候,陆笙打了几个拜年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徐知遥打过来的,徐知遥问陆笙,明天可不可以过来给南教练拜年。
陆笙捂着电话问南风:“明天徐知遥想来给你拜年,你有空吗?”
南风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他是想看我呢,还是想看你呢?
庙会嘛,每年都有,每年的花样都差不多,大家图的也就是一个热闹的气氛。两人在外边玩了一天,吃过晚饭才回家。
回来之后,南风坐在沙发上休息,看电视,陆笙又想躺到他腿上,被他严肃拒绝了。他挪到单人沙发上坐着。
陆笙有点儿挫败,面上还要装作很镇定一点儿也不心虚,她就坐在沙发上吃瓜子儿,吃了一会儿,她突然说:“南教练,把手伸过来。”
“做什么?”
“借用一下。”
她抓着他的手,女孩子的手骨比男人柔软很多,他的手被她两只小手捧着,有一种落在羽毛上的柔软触感。他想抽回手,却被她强行按在茶几上,掌心向上:“不要动!”
手背上的皮肤接触到凉丝丝的茶几,他冷静了,一动不动。
接着,陆笙开始剥瓜子仁儿,剥出来都放在他的掌心上。南风这才明白她是把他的手心当容器了,他也就不管她了,随便她玩儿。
陆笙一边剥一边在心里数,剥到第九十九颗,她停下来,把他的手掌推回去:“哪,吃吧。”
“给我的?”南风有些惊讶,还有点儿感动。
“你快吃!”陆笙弯着腰,手臂撑在膝盖上,两手捧着脸笑看他。
南风幸福地吃着陆笙孝敬的瓜子仁儿,吃了几颗,他听到陆笙说:“吃了我的瓜子儿,就是我的人了。”
“噗……咳咳咳咳咳……”他惊得瓜子儿卡到了嗓子眼儿。
陆笙一派天真无邪地看着他,眼底清澈干净,仿佛一点儿暧昧的杂质都未沾染。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南风这样想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强装镇定。放下杯子后,他说:“陆笙,不要乱说话。”
陆笙笑而不答,身体一斜倒在沙发上,一手拄着脸蛋,眼睛盯着电视,说道:“开个玩笑啦,哈哈!”
“玩笑也不要开。”
“唔,好吧。”
陆笙虽然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实际心思在飞快地转动。怎么办,他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呀?好纠结!
陆笙整个晚上都陷在纠结里。想着想着又睡过去了。
睡梦里两人倒是发展得迅猛无比,陆笙笑得哈喇子都出来了。
南风看到陆笙流口水,无奈摇头,起身抽纸巾帮她擦了。然后他轻轻推她肩膀,低声叫醒她。
嗯,今天他绝不会把她抱去卧室了。
陆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南风的脸,她便嘿嘿傻笑起来。
南风:“……”这傻子!
“起来了,陆笙,起来回房睡。”他说着,把她扶起来。
陆笙虽然坐起来了,大脑还未完全清醒,处于美梦的余味之中,看到南风靠近,她眯着眼睛,仰头,“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南风:“……”
陆笙:“……”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陆笙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下来,这下子完全醒了。呜呜呜,怎么办,她怎么就亲他了呢!她是个禽兽!
对视良久,南风最先做出反应。他松开她的肩膀,直起腰,视线缓缓移开,看着一旁茶几上吃剩的葵花籽。
“南教练……”陆笙有些紧张,声音微微发着颤。
她心想,要不就直说了吧,大不了被拒绝!她抿了抿嘴,直勾勾地看着他,声音抬高了一些:“南教练,我……”
南风却打断了她,他轻笑着,笑容淡淡的:“是晚安吻吗?嗯,晚安。”
陆笙提起的一颗心突然被猛地拍回去,她有点儿怨气。她战战兢兢,他躲躲闪闪,她破釜沉舟,他粉饰太平。
她偏偏不让他如愿!
尚未清醒的头脑模糊了她的理智,给了她一些放肆的勇气。她咬着唇,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是晚安吻。”
南风有些无奈了:“陆笙……”
“南风,我喜欢你。”
她突然把喜欢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干脆利落,不掺半点儿水分,让他毫无曲解与回避的机会。他张了张嘴,她这样的热忱和坦白,火焰一样明亮而热烈,他突然不知该作何回应了。
他不说话,陆笙便委屈地一瘪嘴巴:“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我也喜欢你’吗?”
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涌起的一些情绪。他坐在她身边,缓缓说道:“陆笙,你还小。”
“你还小”三个字已经荣升为“陆笙最不想听到的话”之榜首。她气道:“我不小了,我这个年龄放在古代都能是孩子他妈了!”
“可现在不是古代。现在是文明社会,你才十七岁,还有很多路要走,你的世界太单纯太简单,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陆笙反问:“那你说,什么是喜欢?”
一句话把他问住了,南风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知道很多情感,唯独不懂这个。
怎么可以不知道呢!她不依不饶道:“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说着,见她听到这话时眼睛一亮,他补充道,“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
“那是什么样的喜欢呢?”
“嗯……大概是爸爸对女儿的喜欢吧。”
“哦,原来南教练八岁就生小孩儿了呢!”陆笙失望极了,忍不住开始嘲讽。
南风摇头道:“陆笙,我知道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你大概把对我的依赖当作喜欢了。这很正常,但这不是喜欢。”
陆笙低着头:“反正你就是不喜欢我,对吗?”她只认这一个结果。
遇到这种情况,南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想摸摸她的头,可是刚一抬手,就被她躲开了。
陆笙挪得离他远了一些,她抬头看他时,他才发现她眼眶里积蓄了泪水。
一张口,眼泪落下来了。她哭着说道:“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那么好嘛!不要总是给我买糖吃,不要摸我的头,也不要抱我!你对我那么好,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难过的情绪是会传染的。看着流泪的陆笙,南风的心尖儿也跟着疼痛,不算剧烈,但缠绵着挥之不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怎能不对她好呢!她在他最脆弱的时刻闯进他的世界,是他最温暖的牵绊。她在他心底永远占据着一个角落,一个最干净、最纯真、最温馨的角落。那也许和爱情一样深刻,但那终归不是爱情。哪怕是对她产生一点儿略带情色的心绪,都会让他觉得自己下流又龌龊。
他怎么可以!
陆笙哭着等待他的回答,等来的却是暗淡的沉默。
第二天,南风起床做好早餐——牛肉大葱馅儿的速冻水饺,饺子煮好时陆笙还没起床。根据他的观察,她的生物钟堪比闹钟,这个点还没醒,不科学。他走过去敲她的房门,发现房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
蓝色的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叠得很整齐。
他走进去,看到床头柜上压着一张便笺:我回了。
大年初二确实是归队的日子,可谁会去这么早呢?省队大门会不会开都难说。街上的店铺也关门了,她一个人在外头晃荡,搞不好连早饭都吃不上。
南风有些不放心,打她电话。
“嘟——嘟——您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南风拧眉,沉默地看着他手机壁纸里嘟嘴搞怪的陆笙。大年初一的饺子真没白吃啊,小浑蛋,这么快就敢挂他电话了!
3
徐知遥下午的时候来到南风家,他计划得很好,和陆笙玩一会儿,晚上两人一起归队。
然而等待他的却只有脸黑黑的南教练。
“陆笙不在。”南风这样对他说。
徐知遥还有点儿不信:“怎么会不在呢,南教练你把陆笙藏在哪里了?”
南风心想,又不是见不得人,我何必藏她!他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信就自己找吧。”
徐知遥没有找,他拨了陆笙的电话。陆笙那边接得很快,徐知遥对着电话说:“喂,陆笙……你在哪里呢?怎么这么快就回去啦,都不等我……干什么呢?训练?陆笙你是不是中毒了,年还没过完呢就训练……”
吧啦吧啦……他当着南风的面和陆笙聊上了。
南风的牙根儿有点儿痒痒。陆笙这小浑蛋挂了他三次电话,现在接徐知遥的电话倒是接得顺溜,呵!
徐知遥挂了电话之后,在南风这里坐了一会儿,给教练拜了个年,然后就回去了,出门之后打了个车直奔省队。
省队已经开门了,整个室内训练场就只有陆笙一个人,她正在做力量训练。陆笙哪一点都好,唯有一点让人特别嫌弃,她的肌肉太不好练了,让她增大点儿肌肉横截面比登天都难。有一次李卫国说她:“人参都长得比你快。”
这话让陆笙郁悒了好久。
其实李卫国说的话有点儿夸张成分。这一个多月以来,陆笙的肌肉还是长了的,只是没有别人的针对性训练那么明显而有效。
徐知遥一见陆笙,就跟她诉苦:“师妹,我过年可倒霉了!大年初一做数学测验,这么反人类的事儿你相信吗?”
陆笙心想,有我倒霉?我大年初一表白被拒绝了!我真是脑子发昏才会去表白!
她并不想和徐知遥分享自己的倒霉经历,事实上她只希望自己快点儿忘记它。
徐知遥又唠叨了一会儿过年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就算了,他什么都没玩……然后,他问陆笙要不要陪打。
陆笙摇摇头,她要练肌肉,反正已经没人喜欢她了,她一定要肆无忌惮地练成一个雄壮的汉子。
徐知遥就坐在一旁,淡定地拿出一张数学题开做。康老师有点儿丧心病狂,给他留了好多寒假作业,可是他的寒假明明只有三天好不好!
情场失意的陆笙把精力都投入到训练当中,每天累得像死狗,这样就无暇去想东想西了。
月底进行的一次常规队内交流赛,陆笙输四场赢两场,成绩不算最好,但是比刚一进省队时有了很大进步。而且这样的进步发生在比较短的时间里,很难能可贵。
李卫国开会时特意点名表扬了她。
努力,总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点点汇积,直到有一天引起足够惊人的改变。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或事可能欺骗你、辜负你,但是汗水不会。你所有的付出,都会被时间默默记录,然后,时间会把它们公正地换算成等价的回报。
3月初,陆笙去杭州参加了一次比赛——ITF青少年巡回赛杭州站。
ITF是国际网联的简称,每年主办大量比赛,主要比赛是成年组的,青少年赛也有不少,是所有青少年网球比赛里最权威的。
ITF的比赛分不同的级别。不同级别的比赛,奖金、积分差别很大,自然,吸引的球员量级也不一样。
陆笙参加的这个比赛是B级,级别算中等偏上。她在ITF没有积分排名,只能从预选赛开始打。大概是运气好,她预选赛遇到的对手水平都稀松平常,打了三天,顺利进入正赛。
徐知遥和她一样。
正赛开始前一天,同队的球员们一起去抽了签。陆笙抽到的对手实力最可怕——本次比赛的4号种子选手,一个乌克兰姑娘。
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4号哎!难道她又要一轮游了吗……
徐知遥很同情她:“师妹,我要封你为天下第一小黑手。”
“你就不能鼓励我一下吗……”陆笙有点儿心塞。她看了一下那位乌克兰姑娘的资料……今年十八岁,身高一米八二!
徐知遥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姑娘和我差不多高啊?”
“嗯。”陆笙点点头,她真的要“一轮游”了……
徐知遥安慰她:“没事,‘天空没有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陆笙不想和他说话。
下午李卫国带来了一份视频资料,全是关于那个乌克兰姑娘的。
陆笙很惊喜,她在网上根本搜不到对手的比赛录像。她问:“李教练您是怎么找到的?”
“这哪是我找的呀。”
“啊,那是谁?”
李卫国却笑而不答,只是说道:“尽力去打就行,不要有压力。”言外之意,不指望你赢。
徐知遥和陆笙一起看了那份资料。看完视频,徐知遥总结道:“底线进攻型选手,力量很强,身高优势明显。”
“嗯。”陆笙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自己赢的机会很小,可是一想到要被这个对手碾压了,她还是觉得心情挺沉重。
徐知遥叹了口气,补充了最要命的一点:“陆笙,她的反手打得很稳。刚好不怕你左撇子。”
“对……”陆笙快哭了。
她有点儿不甘心地又看一遍视频,看着看着,脑中突然想起一句话:再强的对手也不可能无懈可击,所有人都有弱点。你要做的,就是找到对方的弱点,以强打弱,以长搏短。
这是南风曾经对她说的。
心口突然感觉酸酸的,但并不难受。尽管她刻意遗忘了他那么多天,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必要的时候,她随时可以从他那里汲取力量。
陆笙突然想南风了。压抑许久的思念一旦发酵,就一发不可收拾,身处在早春的江南名城,遥遥地想着千里之外的他。心中那股念想,仿佛新抽的柳芽儿,又嫩又脆,生命力顽强,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迅速长成了柔条千尺,密密麻麻地缠绕着心房。
一个没防备,她就忍不住拨了他的电话。等反应过来时,她立刻又挂了。
南风的短信却立刻发来了:加油。【微笑】
陆笙鼻梁一酸,差一点儿落泪。她有点儿鄙视自己,真是多愁善感得莫名其妙。忍了半天,她还是没忍住,回他信息了。
陆笙:嗯。
4
3月6号上午,第一轮比赛在市体育中心室内网球场拉开序幕。
陆笙的比赛,观众并不多,记者倒是来了好几个。
李卫国坐在观众席,前后左右都没人,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他是故意挑的这个地方,因为他此刻不是一个人……
他兜里还有一个南风呢。
南风没有亲自到现场。两人开着手机通话,李卫国戴着蓝牙耳机,现场给他转播赛况。
李卫国问南风:“你怎么不自己过来呢?”
南风的声音含着淡淡的无奈:“她现在不想看到我。”
“是吗?”李卫国脑子里闪过一些了不得的八卦,“你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
南风心想,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好不好……
陆笙背着球拍走上场。她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一些,带动血液的流速也快了,神经线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紧紧地拉着她的注意力。
赛前说好的平常心都喂狗了,她此刻的兴奋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乌克兰姑娘比她高出了十厘米,两人握手时,她仰头,看到对手胜券在握的样子。4号种子选手对一个无名小卒,一般都会胜券在握吧!
陆笙深吸一口气,朝她递过去一个微笑。
第一轮发球局是乌克兰姑娘的。
孔武有力的乌克兰姑娘蓄满力的一记发球,小小网球像高速炮弹一样飞奔而来,由于速度太快,人的目光几乎追不上那小球,只能在虹膜留下一道残影。
陆笙做出反应的方向是正确的,可还是晚了。
ACE球。
李卫国拧起眉,略带忧心地对南风说:“不行,那个小乌克兰太猛了,陆笙不会第一球就被打蒙了吧?”
乌克兰姑娘的名字太拗口,李卫国直接以国籍为代称了。
蓝牙耳机里传来南风不容置疑的声音:“陆笙没那么弱。”
仿佛在印证他说的话,第二个球,陆笙稳稳地接住了。
李卫国一边给南风现场播报,一边点评:“可是这样也赢不了啊,陆笙还是打得太疲软。你看你看,我就说嘛……嘿,小乌克兰发球失误了。陆笙的机会……什么玩意儿?上旋吗?这球没必要上旋呀,怎么不打网前呢,打网前让小乌克兰跑过来,制造出空当,多好的进攻机会啊!可惜了,可惜了……”
果然可惜,这个上旋球打过去就出界失误了。
李卫国百思不得其解,还问南风:“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打上旋球吗?”
南风沉吟一番,反问道:“她的对手力量突出,技术单调,这个时候用更细腻的技术打乱对手的进攻,不正合适吗?有什么不对?”
“呃……”李卫国愣了一下,随即气道,“可前提是陆笙自己能打好这么细腻的技术!问题是她打不好,你看!这次是削球,哟,下网了!”李卫国越说越气,“南风,你说她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这孩子平时脑子挺灵光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不带脑子了?”
南风也不好说。他没在现场,但是凭他的经验,陆笙大概又走神了,毕竟以前她一比赛就走神,几乎无一例外。可是南风有些护犊子,不想在别人面前责备陆笙,他只是说道:“她也许在找手感吧。”
“找手感?”李卫国气笑了。
“嗯,”南风想理由试图说服他,“陆笙总共才打过几场比赛?她只能在赛场上找手感了。”
李卫国翻了个白眼。这理由真逗。
在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打法下,陆笙很快输掉第一盘。其间她一直顽固地打旋球和削球,以至于非受迫性失误高到惊人,许多失分都是拱手相送的。
李卫国看到最后已经很淡定了,他心平气和地看着陆笙作妖,一边对南风感叹道:“总感觉这孩子在拿人家堂堂4号种子当陪练使。”
南风问道:“她最后这两局,失误比之前增加了吗?”
“那倒没有,她的失误已经够多了,怎么可能再增加呢……不过,陆笙的心理素质真是没话说,打得这么稀烂,照样生龙活虎,她还在笑呢,我就呵呵了……”
南风在那边想象了一下陆笙眯着眼睛龇一口小白牙儿的样子,他也忍不住笑了,随着笑声,心房轻轻震动。
好些天没见了,真想看看她。
第二盘开始,陆笙一连输了三局。这三局打得有点儿胶着,究其原因,陆笙虽然依旧在走技术路线,但她的失误率降低了,偶尔还能打出一两个很高质量的回球,让小乌克兰都无能为力。随着失误率的降低,是陆笙防御力的增强,小乌克兰被她越来越细密的防线挡着,第一盘时势如破竹的状态已经慢慢消退。
李卫国有点儿不淡定:“南风,我现在怀疑你的观点是对的,这孩子第一盘真就是在找手感!”
“我说吧。”南风淡淡地回道。
“她也太镇定了吧,哪有一边打比赛一边找手感的?老子从教三十年,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南风面上并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有些小得意。
第三局是陆笙的发球局。李卫国看到她发了个四平八稳的球,莫名地竟然为不作妖的陆笙感到一点点遗憾:“唔,她这次怎么不发切球了?”
南风依着自己对陆笙的了解,解释道:“她大概要调整战术。”
“嗯?”
“之前只是练手和试探,同时纠正自己的不足。调整战术之后,会合理地分配和使用技术。”南风说着,停顿一下,声音突然染上了一丝愉悦和隐隐的兴奋,“比赛,才刚刚开始。”
果然,他话音刚落,李卫国便看到场上的陆笙放了个短球,把对手引向网前。李卫国忍不住说道:“终于朝着网前打了,我早就说过她该这么办!小乌克兰的行动不够灵活啊,哎哎哎,好,截击!漂亮!”
陆笙第二个发球依旧充满着和平与友好,李卫国似乎有点儿理解她,他跟南风解释道:“我觉得陆笙是在有意控制发球。高速的发球正中小乌克兰下怀,近线或者压线发球容易失误,所以在发球上制造威胁不划算,有效发球最重要。”
“嗯。”
第三个球,陆笙又放短球把小乌克兰调到网前,她自己并没有在截击位置,而是守在底线,小乌克兰看到机会,这次不往底线抽了,也是轻轻落落的一个回球打向网前,心想这样的位置对手肯定来不及救。哪知陆笙突然像个火箭弹一样飞奔过来,在加速中已经完成握拍挥拍等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眨眼就蹿到了网前,狠狠地把网球抽向底线。
“好!”李卫国忍不住叫好了,然后又对南风说,“我就说嘛,她一开始就该这样调动小乌克兰。”
“一开始不行。”
“对。”李卫国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一开始不行,因为陆笙一开始并没有做好准备。她打过的比赛那么少,更没和这样的选手对阵过。调动对手全场跑动的前提是,自己也要跑起来。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这样做,只能是浪费体力。
所以她把机会留在了后面,留在了反攻的时刻。
面对强大的对手,能够冷静地制定战术,并且还能在赛场上冷静地、一丝不苟地执行,而完全不会被输赢左右情绪,也不会被眼前的得失打乱阵脚。输球不沮丧,赢球能克制。
这样的冷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冷静。
李卫国有些感慨:“这个小孩儿太难得了!”
“嗯。”
“可惜了啊,学得太晚。”
“李教练,我们要向前看。”
接下来几局,陆笙一直贯彻执行着她的对战方针:用技巧拖住对方进攻的节奏,全场调动对手以制造进攻的机会,与此同时增强自身的防御。
她的球路突然变得绵密又凌厉,一下子把小乌克兰打乱了。陆笙连下六局,赢了这一盘。
最后一局结束时,小乌克兰的情绪已经不太对劲了。她狠狠地把球拍砸向球网,仰头怒吼一声,发泄情绪。
“像人猿泰山。”李卫国不厚道地打趣一句,接着对南风说,“前面所向无敌,后面遭迎头痛击,这样的心理落差太大了,真可怜……我说,你觉得陆笙会不会把这种心理上的攻击也考虑在内了?”
南风没有回答。
李卫国自言自语:“我觉得有可能哦。陆笙这孩子打球很用脑子嘛……喂?你说句话行不行?喂?喂?”
他有点儿奇怪,掏出手机一看,好吧,没电了。
最关键的一盘,南风听不到了。真是好可怜。
南风在办公室又关了将近半个小时,中间助理进来送了杯咖啡,刚放下咖啡,助理的手机响了。南风“嗖”地抓起自己的手机。
助理吓了一跳。
“咳!”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南风有点儿尴尬,“你先出去吧。”
又等了一会儿,他等来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陆笙。
南风一看到来电显示那俩字,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又冷静:“喂?”
“喂!”那边是一个粗犷的爷们儿声,爷们儿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南风你怎么突然这么温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南风失望地扯了一下嘴角,声线变得硬邦邦的:“李教练?”
“嗯,是我。我跟你说,陆笙第三盘赢了,那个小乌克兰已经完全被打乱了,最后状态也没调整过来。”
南风心想,预料之中。
李卫国说:“你要不要和陆笙说话?”
“好。”
“陆笙,陆笙……哦,陆笙去找徐知遥了。回头我让她给你回电话吧。”
“再见。”
5
陆笙在后续的比赛中一口气打进了八强。
四强争夺战中她遇到的是本次赛会的1号种子选手,来自浙江省队的骆灵之。陆笙虽然在赛前仔仔细细地制定了战术,但她和骆灵之的差距,远不是战术能够弥补的。
因此这场比赛,她毫不意外地落败了。
从更衣室出来,陆笙穿回了T市网球队标配的运动服。
一般来说,运动服的修身效果并不好,然而运动员们都有着一副健康又有动感的好身材,因此即便是穿运动服,也是飒爽又挺拔,若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一定不会太差。
徐知遥上午很闲。他去现场看了陆笙的比赛,还充当了陆笙唯一的啦啦队,一个人对抗骆灵之强大的后援团。比赛结束之后,他就在更衣室外面等她。
陆笙出来时,本来扎着的马尾辫已经散开,乌亮的半长头发披在肩上。她本就五官清秀,脸部线条柔和,现在这样披着头发,平添了几分独属于女孩子的柔美。
徐知遥笑了笑,他一抬手,巴掌盖在她头上,胡乱揉一把,将她的头发全揉乱了。
“别闹!”陆笙笑着偏头躲他,拍开了他的“爪子”,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头发。
徐知遥说:“你这样不梳小辫也挺好看的。”
“我头绳断了。”陆笙说着,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根断开的黑色头绳。
“走吧,出去放松一下。‘上有天堂,下有西湖’,我们去西湖玩。”徐知遥提议道。
陆笙懒得纠正他的语病,她只是有些犹豫:“你下午还有比赛呢!”
徐知遥也打进了八强,比赛在下午。
徐知遥摇头晃脑:“你不懂了吧?就因为要比赛,所以才要放松一下!”
好吧,他们俩的人生观处处不合,陆笙已经习惯了。
在去西湖的路上,他们找到了一家小饰品店,因为陆笙不太习惯披散着头发,想买根新头绳。虽然徐知遥一个劲儿地说披着头发好看。
陆笙看上一根红色的发圈,造型很简单,上面有颗透明的琥珀色的有机玻璃球。徐知遥说:“红头绳,像喜儿。”
喜儿太悲惨了,陆笙不想像喜儿。她扔开红发圈,又挑挑拣拣的,一转头,发现徐知遥却拿着那根红色发圈去结账了。
结完账,他特别潇洒地把发圈扔进她怀里:“喏,送你了。”
陆笙反问道:“你不是说像喜儿吗?”
“你想太多了,喜儿没你这么黑的。”
陆笙:-_-#虽然拿了他的东西但是一点儿也不想说谢谢!
陆笙本以为买完发圈就可以走了,哪知徐知遥赖在挂手链的地方不走,翻拣好半天。陆笙问:“你想买手链吗?”
“师妹,我都送你头绳了,你不打算礼尚往来一下下吗?”
呃,貌似也有道理……
最后徐知遥挑了一件特别喜庆的红绳手链,手链上串着几个锃亮的金属片,拼出“LOVE”的字样……这造型真是,俗不可耐……
陆笙一边默默吐槽,一边结完账,然后她发现这手链比她的发圈还贵两块钱。
南风走出机场,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本打算早上直接飞过来看陆笙的比赛,没料到飞机晚点这么久,也不知道这时候比赛打完没有。
他给李卫国打了个电话。
李卫国:“喂……南风啊?嗯,刚才想告诉你呢,你怎么关机了……陆笙的比赛打完了,输了,骆灵之还是很厉害的,咱们青训队没有人能打过她……陆笙啊?陆笙出去了,你找她什么事儿,我让她回来给你去电话。”
南风没告诉李卫国他已经到了杭州。
他又打了陆笙的电话。
陆笙一看到南风来电,顿时心一提。南风找她能有什么事儿呢?不会是已经知道她比赛输了吧?唔,这么快就要兴师问罪了吗……
她有点儿沮丧,按了接听键:“喂……”
以南风对陆笙的了解,他从这一声“喂”,直接听出了她的心虚。
他问道:“你在哪里?”
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乍一听到,陆笙心中涌起万般情绪,这情绪无关乎他的目的,只关乎她的心情。有点儿想念又有点儿委屈,还有些想要逃避……
她吸了一口气,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在……”说了一个地方。
“和谁?”
“和徐知遥。”陆笙说完,看到对面的徐知遥和她挤眉弄眼,她也没心思搭理他。
她等着南风说话。然而接下来几乎半分钟,手机那头的他一直静默着,唯有轻微的呼吸声,通过无线电波传达到她的耳膜。
越是沉默,越让人不安。陆笙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小心翼翼地问:“南教练,你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
“呃……”陆笙抿了抿嘴,感觉越来越摸不清南风的禀性了。
南风尽量放缓语气,说道:“我去找你。”
“啊?”陆笙真的奇怪了,“你去哪里找我?咱俩距离一千多公里呢!”
“我在杭州。”
“……”真是无话可说了,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我恰好在这边出差。”南风补充道。
“哦哦!”这样一来事情就可以理解了,至少不会让人一头雾水。陆笙点头,“你要是忙就……”
“我不忙。”他打断了她。
……
挂了电话,陆笙问徐知遥:“你说男人会不会也有生理期呀?”
徐知遥翻了个白眼。
陆笙也觉得自己这个问法好脑残,赶紧吃了口冰激凌掩饰智商。
陆笙感觉南教练的语气不太温柔,她忧心忡忡地说:“南教练一定是知道我输了比赛,想过来批评我吧?”
其实,除了这种担忧,她还有别的顾虑。毕竟,她也算是非礼过他了……
徐知遥偏开头,口吻硬邦邦的:“我哪知道!”
看着突然变脸的徐知遥,陆笙张了张嘴,最后坚信了“男人也有生理期”这个猜测。
南风在甜品店外看到了陆笙,还有徐知遥。
明亮的落地玻璃窗里头,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吃冰激凌一边说说笑笑的,脸上洋溢的青春热力,几乎要透过玻璃窗扑面而来。
看着这样美好的画面,他突然想到了五年前。她第一次比赛,也是输了之后问他讨要冰激凌吃。那时她才到他胸口,又瘦又小,吃东西总是慢条斯理的,谨慎又虔诚。她哭完之后眼睛还挂着泪呢,冰激凌吃到口,立刻笑了。
小丫头总是这样,受点儿打击就一定要吃甜食才能哄好。仿佛吃口糖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了。
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都没变。
变的是,现在带她吃冰激凌的人,已经不再是他了。
甜品店有人进出时,挂在门前的风铃会叮叮当当地响,清脆动听。陆笙听到风铃响时,扭头望去,猝不及防地撞到南风的视线。
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他还是那样的玉树临风,眉目周正平和,波澜不兴的样子。陆笙看着他沉稳平静的目光,心想,看来两人半个多月不见,他也不怎么想她嘛。
很突然,乍一见他时心头涌起的澎湃思念,一下子化作了丝丝怨念。她扭回头,低头看着吃空了的冰激凌杯子。
倒是徐知遥招了一下手:“南教练,这边。”
南风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坐在陆笙身旁。她正埋头不理他,他微一偏头,就看到她乌亮的马尾辫上绑着一段大红色的发带。这个颜色有点儿眼熟……南风目光一转,视线落在徐知遥方才朝他挥的那只手上。
麦色的手腕上缠着一条手链,也是大红色,与陆笙的头绳遥相呼应,乍一看像是情侣款。
徐知遥见南教练看他的手链,便大大方方地摇了摇手,有些自豪:“南教练,好看吗?师妹给我买的!”
“不好看。”
“……”
何止是不好看,简直难看。而且,那几个字母是什么鬼,LOVE?呵……
吐槽完徐知遥,南风低头轻声问陆笙:“怎么不说话?”
“吃多了,有点儿撑。”陆笙胡扯了一个理由。为了强化这个理由的真实性,她还故意摸了摸肚子。
南风有些好笑:“看你那点儿出息。”
亲切又熟悉的口吻,一下倒回到没心没肺的时光,仿佛他并不曾拒绝过她的表白,她也不曾狼狈地逃离过。
她知道,他最擅长粉饰太平了。
她却没办法配合他。
徐知遥很快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于是也收敛了自己的秉性,按兵不动地观察。
南风和陆笙又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是此刻陆笙不想说话,于是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谜一样的尴尬。
就这样坐了有十几分钟,一个电话解救了他们。是许萌萌打给陆笙的,问她在哪里,还回不回酒店吃饭。
回,必须回。陆笙觉得自己的理由无懈可击:“食宿费都给他们了,不吃就亏了。”
三人就此别过。
南风让助理订了一张最快的返程机票,下午就回去了。来回穿越三千公里,也不过是在湖边小店枯坐了十几分钟。春晓苏堤,桃红柳绿,都没能入了他的眼。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次旅行了。
6
徐知遥下午的比赛,遇到一个反应神经很发达的对手。超快的反应,一定程度上能克制住徐知遥诡计多端的打法。两人鏖战三盘,打得很激烈也很精彩,第三盘进入抢七局,徐知遥几度拿到赛点,最后靠着一个压线球锁定胜局。
赢了之后他就累成狗,整个人挂在陆笙身上,各种吐槽比赛时间持续太长,反人类。
陆笙扶着他,哭笑不得道:“抱怨,不应该是失败者的特权吗?你赢了就不要叽叽歪歪了。再说,你累你扛不住,还不是因为你平常没好好训练,体力不够好。”
“我不管,我就是累,你就是得扶着我。”
“徐知遥,你是在撒娇吗?”
“胡说……”
陆笙打趣道:“哎,小姐貌似很喜欢撒娇的男人耶?徐知遥……”
徐知遥翻了个大白眼:“闭嘴,就你话多!”
第二天的半决赛,徐知遥打得就没那么顺利了,体力毕竟是他的短板,一旦被人拿捏住,想翻身不容易。
这次比赛,T市网球队拿了一个女双冠军,一个女单亚军,一个男双亚军。总体成绩很好,体现了老牌强队的实力。
可惜的是,没能把最有分量的单打冠军收入囊中。
回去的时候,徐知遥还说:“可惜没有混双,要不然咱们能再拿个冠军。”他对于混双的自信,远远高于单打。
然而混双毕竟是网球界的“非主流”,有些赛事根本不设混双。
李卫国安慰他说:“不要急,混双冠军留着今年十月份拿吧。”
“嗯?今年十月份有什么比赛?”
陆笙碰了他一下,悄悄地说:“你傻吗?今年十月份城市运动会!你忘了?”
徐知遥拍了一下脑袋:“对,我真忘了。”
李卫国老神在在的:“城市运动会,你们这一生可能就比这一次了,一定要抓住机会,全力以赴。”
“为什么一生只能比一次?听起来好心酸。”
“因为城运会有参赛年龄限制,网球项目的话,运动员必须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
原来如此,一点儿都不神奇,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李卫国说:“回去就可以给你们报名了。徐知遥和陆笙参加混双,另外,你们俩这次杭州站的巡回赛都打得不错,应该也能分到单打预赛的名额。”
陆笙很高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杭州的比赛很可能是一次实战考核。通过考核了,才能拿到通往那个全国体育大会的入场券。
李卫国补充道:“不过,要好好打才能出线哦。”
“嗯!”
一行人上午十点左右回到省队。集合时间是下午,所以他们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陆笙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抄球拍走上训练场,徐知遥放下行李后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床……嗯,补个眠。
陆笙在室内训练场待了有半个多小时,然后许萌萌来了,满脸的八卦之光。陆笙就知道许萌萌有话要讲。
果然,许萌萌带来了一个劲爆的八卦:“听说过南歌吗?一个很厉害的小球员,今年才十六岁呢。来咱们省队啦!”
陆笙不想说话。
许萌萌:“你知不知道是谁介绍她进省队的?”
“谁?”
“乔晚晚,国手哦。”
陆笙想起电视上乔晚晚对南歌的照顾,顿时厌屋及乌,也不怎么待见这个乔晚晚了。真不知道堂堂国手,为何偏偏对南歌另眼相待。
身为八卦界资深会员,许萌萌还有好多料没有跟陆笙爆呢,她说:“不过,你知道吗,有一点很奇怪。虽然现在队里专门给乔晚晚聘请了独立外教,但她最开始是李教练带出来的。我听说南歌来了是和咱们一起训练的,不会自己带教练来。这就奇怪了耶,南歌是乔晚晚介绍来的,怎么不直接跟李教练呢?反而跟了连教练?”
“连教练”指的是连少清,他比李卫国年轻十岁左右,反而比李卫国更像个老人家,成天板着脸,不苟言笑的。
陆笙想了一下,南歌没有跟李卫国,可能原因在李卫国这边。最大的可能是,李卫国知道南歌和南风的关系。所以这次杭州的比赛,李卫国本来不用亲自带队去,到最后还是自告奋勇地去了,他这是在隐晦地拒绝南歌,或者说拒绝乔晚晚。
想到这里,陆笙对李卫国的好感度噌噌噌地往上涨。
聊了一会儿八卦,两人抄球拍开始对打。打了几拍之后,陆笙看到远处的大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从她们开始走进来,就吸引了绝大多数现场训练者的目光。连许萌萌都停下来了,擦着汗跑到陆笙身边,悄悄说道:“看,那就是乔晚晚!”
“我知道啊。”陆笙有点儿无奈。
乔晚晚,二十一岁,少年得志,拿过温网青少年赛的冠军。老将们退役之后,她就成为中国第一金花,也被称为“国手”,目前单打世界排名第46位,处在事业的急速上升期,许多人预期她今年的排名能升到三十位。
乔晚晚隶属于T市网球队,有着自己的固定团队,相比一般的队员,她的团队阵容堪称豪华。她总是南征北战,不是在打比赛,就是在去打比赛的路上,因此虽然是T市网球队的正式球员,却鲜在队里露面。
所以现在大家看到乔晚晚才会觉得新鲜无比。国手耶,活的!
甚至还有人掏笔记本找她要签名的,笑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一点儿气节都没有。
乔晚晚签名很快,签名时视线并不看笔端,下巴微微抬着,看起来有一点点倨傲。
乔晚晚身高一米七五,短发,长得蛮漂亮的,身材很匀称,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采,精气神特别好。
南歌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
许萌萌努了努嘴,对陆笙说:“那个就是南歌吧?”
陆笙觉得有些无聊:“我们训练吧。”
这时,乔晚晚已经走进了训练室的正中,她环视一周,突然高声问道:“谁是陆笙?”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陆笙,陆笙顿觉压力好大。许萌萌也被目光波及,硬着头皮不知该如何是好。
乔晚晚看向许萌萌:“你?”
“啊?不是我,不是我!”许萌萌快哭了。乔晚晚的眼神好犀利,感觉要啃她一口似的,看起来怕怕的……
“不是她,那就是你了?”乔晚晚又看着陆笙。
“是我。”陆笙抿了抿嘴,“你有事吗?”
乔晚晚突然笑了:“没什么,只是想讨教一下。”
讨教什么?一个是WTA排名前五十的大腕,一个是刚刚才在ITF青少年赛里有了一个垫底的排名,这样的差距,就连“讨教”这种词听起来都好虚伪。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许多人开始同情陆笙,不知道她怎么就得罪了乔晚晚这尊阎王。
许萌萌悄悄对陆笙说:“要不你认个输吧……”
认输,直接承认打不过,这倒也的确是个办法。可是“我打不过你”这种话,陆笙说不出口。
她只好走进了战场。
虽然大家都同情陆笙,不过这并不妨碍众人看热闹,几乎所有球员都停止训练,围在了球场周围,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
乔晚晚向后一抬手,南歌把已经掏出来的网球拍放在她手上。
陆笙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南歌现在这样,和香港电影里那些黑帮老大的小马仔一个德性。
乔晚晚单手举着球拍指向陆笙,气势十足:“你发球吧。”
陆笙拿起一个球,她看到乔晚晚站得稍稍靠近中线,于是蓄满力道发了个外角球。
坦白来说这个球的质量不错,颇有点儿攻其不备的意思。然而乔晚晚似乎早已经料到此球动向,移动脚步守在绝佳位置,揽到球之后大力一击。
球速又高又猛,角度刁钻,陆笙根本没能碰到球。
她有些不服气,接着打第二个球。
第二个球依旧如此。
第三个……
第四个……
不要说赢球了,她连碰到球的机会都少!
陆笙越打越急,最后一个球眼看着能抢救到,然而她跑得太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打球时摔跤很常见。可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摔得分外耻辱。
全力以赴,无可奈何。
人生最憋屈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很难过,从杭州战场上归来的喜悦,眨眼间被眼前与乔晚晚天堑鸿沟般的差距浇灭。怎么会这样,怎么差距如此大,大得她几乎看不到能弥补这差距的希望。
原来她竟如此差啊,对手的世界排名只有46,已经能把她打成丧家之犬了。
那么那些第一第二呢?会强到什么样子?
简直无法想象。
乔晚晚走了,带着她的小马仔南歌。
南歌离开时,朝着陆笙做了个鬼脸。陆笙没心情理会她。
陆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神色灰败。
乔晚晚走出训练室,有些奇怪地对南歌说:“她真的是师哥的徒弟吗?水平太一般了。”
“真的!”南歌猛点头,“晚晚姐你不知道,我哥可宝贝她了。就为了她,我哥都快跟爸爸断绝关系了!”
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姑娘和家人闹僵,这种事情难免被听者镶上一些花边。乔晚晚脸色黑黑的,冷冷地哼了一声。
南歌又补了一刀:“我觉得,她和我哥不一定是单纯的师徒关系。哪有师父会对徒弟那么好呢,管吃管喝,买这买那。晚晚姐,你说他们会不会……”
“不会的!”乔晚晚不等南歌说完,立刻断然否定。她不想听到那种答案,即便那只是猜测。
南歌马上改口道:“要我说也不会。陆笙的水平那么烂,连我都打不过,我哥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肯定是她死缠烂打纠缠不休!”
这个猜测比较符合乔晚晚的口味,她神色果然缓和了一些。
南歌又问:“你说,她会不会找我哥告状呀?”
乔晚晚冷笑:“随便,怕她!”
南歌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笙在地上坐了好久,只是发呆,谁和她说话都不理。许萌萌有点儿担忧,把徐知遥叫来了。
徐知遥看着神色灰败的陆笙,心疼得要死。他压抑着情绪,蹲在她身边,悠悠说道:“师妹啊,你怎么还有时间坐这儿发呆呢?你很闲吗?”
陆笙转动眼珠看他。
徐知遥迎着她的目光,说:“你还记得物理课上学的速度和加速度吗?”
“嗯。”
“如果你的速度不如别人,没关系,你还有加速度啊。”
陆笙精神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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