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柱子哥绕柱而行

听到主治医生带队查房下的医嘱，王承柱坐在病床上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是听到了令他心情愉悦的话语。一想到可以做康复运动，那出院的一天便不再遥不可及。三十天太久，只争朝夕。想到这里，王承柱抬起头，目送着医护人员出门右转去下一间窑洞查房。
等到病房里只有自己跟看护战士二人时，王承柱平声说道：“同志。守了一夜，辛苦了。来，扶我起来，一起去食堂吃早饭。吃完饭你先去休息，等上白班的同志陪我走回来便是。”
看护战士听到这话，想想之前大夫多运动的医嘱，应了一声。把王承柱扶起坐在床边，提过灰布鞋蹬在患者两只脚上，弯腰帮他勾上鞋后跟。在病号服外面披上一件洗的发白的蓝灰色军装，扶着王承柱出了窑洞。
拉上病房门，看护战士搀着王承柱缓步走出重伤员小院，顺着斜坡向南走。穿过两道篱笆矮墙缺口处的门桩，走进一处二进门的小院。
这小院是本村大户人家的祖宅祠堂，往日里只有看门的一户人家住在西耳房。野战医院搬迁到这座阳坡山村时，村中老者出面向富户借用了这二进院落和院后四层庄窑。
到了医院食堂，看到门前土板上用锅底灰写着：早饭供应苞谷面窝头，红薯丁小米粥，黑豆叶拌豆腐。
扶着王承柱在餐桌旁的条凳上坐下，看护战士拎着搪瓷缸，先盛了半缸子小米粥放在王承柱面前的木桌上。又取了一只土瓷碗，用调羹挖了几勺小菜，请帮厨放了两个窝头在碗里，端上桌来再转身去给自己打饭。
因为是病号饭，炊事员把略显粗粝的食物蒸煮的软烂绵糯，节省牙口，对肠胃相当友好。所以王承柱端起缸子喝着小米粥，偶尔吃进一个甜甜的红薯丁，舌头在下门牙上一挤，把红薯丁按压成一个小饼，嚼吧两下就咽了。
豆腐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对病号伤员恢复身体很有帮助。这山村鸡蛋不易获得，冬储的干黄豆还有不少，炊事班长有做豆腐的手艺，三五天点一缸卤水豆腐给战士们补补身体。
黑豆叶拌豆腐，色香味都有了。虽然条件艰苦了些，青黄不接的时候，有口咸菜吃就很不错了。
早饭吃得很快，不到一刻钟，王承柱和看护了他一夜的战士吃完饭离开了食堂。
在食堂外等了一会儿，四五名蓝灰色军装的战士吃完早饭走了出来。看护战士叫住其中一位，那是接他班的同志。两人在院子里交了班，夜班战士会休息室补觉去了，开始长白班的看护战士搀着王承柱往重伤员病房小院走去。
重伤员小院有七间窑洞病房，目前住满了病人。有三位刚做完手术不到一周，还在卧床静养。其他四位除去王承柱，这个术后四天就可以在陪护人员搀扶中下床行走的奇迹。一位伤员失去了左脚前半只脚掌，昨天扶着双杠往复行走，努力寻找平衡感以及适应身体的缺失。另外两位术后一周，正在看护战士搀扶下出门晒晒太阳，尝试扶墙行走。
坐在小院条凳上休息的两位重伤员，看向从院外斜坡大路上，被搀扶着走进来的王承柱。王承柱抬起右臂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
走到小院的双杠前，王承柱双手抓住南边的木杠，任由看护战士扶着前臂一点一点向西边挪动。三米长的木杠走到头用了二十个呼吸，换个方向在看护战士的保护下又走了回来。
王承柱刚吃完早饭不到半个小时，东南天的太阳已经由红转白升上天穹。
不知是春日的暖阳晒得有点儿热，还是扶着木杠走了一圈，王承柱的鼻尖沁出几点汗珠。抬起右手，用手背抹了把鼻子，对看护战士说他感到有点儿累了，需要去条凳那边坐下歇一会儿，缓一缓再继续康复运动。
三位病号坐在条凳上，倚靠着身后的土墩和木桩眯着眼晒太阳。大概是感伤受伤住院给部队添了负担，或者仅仅是不愿牵动损伤部位，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倒是一旁三位看护战士在低声聊天，王承柱左耳微动，原来他们在交流各自陪护照看伤员的恢复情况。
太阳在天上向西滚动了一段距离，王承柱感觉身上被晒的愈加舒服，闭上眼睛看向系统面板右下角的日期和时间：10时00分。
这时，身后的一间病房门打开了，昨天下午那位扶着双杠走过来又走过去的病友在看护战士的搀扶下慢慢走到院子中间。特别能坚持做康复训练的病友转头对搀着他的看护战士低声说了两句，后者从紧贴搀扶改为虚握双手，做保护状陪着前者走向木质双杠。
王承柱听到声响，睁开眼睛看向右前方。自己之前用双手抓着一根木杠，左右挪动一趟就冒汗。这位战友前臂搭在相距约八十厘米的双杠上，依靠自己的力量向前迈步行走。
不对，他前进的姿势有问题。一般人走路先迈左脚，踩实后微微抬起左脚后跟作为支撑脚，迈出右脚，如此往复行走。双杠中间的这位战友，左脚踩实后作为支撑脚发力，右脚向外划了一个不明显的弧线迈向前方。
看来这位战友两条腿不一般长，或者是因为腿脚受伤被送到野战医院来的，只是不方便开口询问这种戳人伤口的话。坐在这里看着一位战友在积极地做着康复运动，王承柱心里仿佛有一根线被牵了一下。大抵是被太阳晒了一会儿，身上又有了力气，想要站起来做康复运动。
看到这小院里只有一副双杠，王承柱不好意思向正在活动的战友开口。其他同志没出来复健的时候，我坐在一旁晒太阳。同志正在器械上做康复运动，我上去说自己也要用，这不合适。
王承柱抬头看了看，蔚蓝色天空中铺着一层白白的云纱，太阳高悬在上看得出大致轮廓，并不刺眼。记得吃完早饭往回走，刚进自己病房所在小院时，看到篱笆矮墙旁边有两颗枣树。
王承柱的注意力从天上移动到院子里的枣树上，正前方的一颗枣树在篱笆矮墙附近，胸径有自己手指粗细，看样子是被栽下没几年，另一颗枣树靠近西面土墙，是一颗胸径约两拳的大树。这个季节枣树上已经绽放出点点绿意，嫩芽从枝头枝杈上钻出来，有种勃勃生机的感觉。
刚刚同一位重伤的战友产生过同情，心情比较沉重的王承柱看到早春的枣树，感觉缓和了不少。就决定是它了，王承柱伸出左手，示意一旁的看护战士拉他站起来，一边用右手握拳撑在条凳上出了些力。
在看护战士搀扶下站起来的王承柱，被保护着在院子里慢走了一圈。踱到那颗粗大的枣树下时，王承柱伸出右手扶住树干，对搀着他的看护战士说：“同志，我试试扶着这棵树绕圈走走，请你做个保护。”
搀着王承柱左上臂和右肩膀的看护战士说了声好，松开手任由王承柱扶着枣树慢慢绕着圈，自己在一尺的距离上跟着走环形路线。小心谨慎的看着，预防被看护的同志逞强受伤影响康复。
双杠中间的战士走到木杠西头，扶着两个杠头转过身，再向东走去，一遍一遍的走着。枣树旁的王承柱右手扶着树干，左臂微微平伸找着平衡感，呈逆时针一圈一圈的绕树前行。
在有事做的时候，时间在不经意间飞快的跑掉了。
又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一个系着绿领巾的小鬼头一路小跑，通知着各个院落的同志们可以去食堂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