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少

河阳城，位于青云山南五十里，为方圆百里内最大最繁华之所在。城中人口当有二、三十万人，因地理位置极佳，往来商旅在此驻扎交易，甚是频繁。出了青云山，吴羡之一路御剑飞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外，熟练的换上一身俗装打扮，方才入了城池。
游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环顾这历史悠久的古城，心中别有一番感想。抚摸着怀中小黑，不在意周围驻足私语的娇羞少女，吴羡之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酒楼，只见招牌上印着三个鎏金大字‘山海苑’。
吴羡之平日里经常偷溜下山来此购酒，对此地甚是熟悉，大步踏进酒楼。
掌柜的见有来客，抬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赶紧放下手中算盘，从柜台快步走出，满脸笑意的说道：“哎哟，这不是小仙师吗？您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顺便炒几个小菜，寐鱼还是按照我上次教的做法用蒸的，小料可别弄错了！再安排一间上房。”吴羡之解开腰间葫芦，随手扔给掌柜的。
掌柜的张开双臂稳稳接住，看着手中宝葫喜笑颜开，这小小的玩意好似无底洞一般，店里的美酒是有多少就装多少，可从没见这葫芦被装满过，仙家法器就是不一般。但这也让店家赚的盆满钵满，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
“要得要得，客官雅座请！”
山海苑自建酒楼，地处河阳城最热闹的大街之上，生意自然兴旺，平日外地来的商旅都会选择在此休息用膳，一二楼往往人数较多。但在三楼贵宾厅里，却是清净的很，宽敞的大厅里只摆了不到十张桌子。一楼迎客空间宽敞，二楼大厅富丽堂皇，三楼却是雕龙画凤，红木横梁，古香古色，与一二楼完全两样。
来到三楼一处靠窗位置落座，不一会酒菜上齐。吴羡之将小黑放在桌上，让伙计再准备一套餐具，小二见状有些犹豫，毕竟这三楼皆是雅座，让来往客人看到猫上桌只怕不好，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掌柜拼命的朝自己眨眼示意，这才赶紧点头称是。
一人一猫边吃边喝，看着窗外风景，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街上的叫卖声不断，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就在吴羡之悠闲自在的提杯畅饮时，只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叫骂外加几声犬吠。他探头望去，却见一须发皆白的老头，此刻正手拿一根竹竿，上面挂着印有字迹的白布，正四处挥舞，阻止那两只恶犬近身。
“好你个老东西！竟敢诓骗小爷！害得我又输了几十两银子，今天定要好好教训你！”只见一个泼皮模样的年轻人，牵着两条体型健硕的恶犬，指着那老头的鼻子破口大骂。
老头颤颤巍巍的举着竹竿，满头大汗，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这位爷，小老头我是真不记得有此事了，我周一仙铁口神算，在河阳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岂能给人胡乱批卦，坏了自己的招牌？你这卦肯定是城西刘瞎子给你算得！”
“哈哈哈，你莫不是以为小爷我是傻子不成？那城西刘瞎子早就因为乱算卦，被小爷我打折了一条狗腿，现在还躺在福田院里养伤呢！如今小爷我找的就是你这老东西！”听着老头睁眼说瞎话，泼皮青年怒极反笑道。
“啊？这......”闻听此言，老头哑口无言。
看着楼下骚乱的场面，吴羡之摇了摇头，这人世间的是非恩怨，总是纠缠不清。他正欲举杯，却发现一个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一张小脸生的通红，甚是可爱，此刻正沿着楼梯爬了上来。
就在吴羡之还在疑惑这是谁家的孩子时，只见她几步来到自己桌前，然后站在椅子上，开始抚摸着爬在窗边的小黑，手法熟练且温柔。
见此情形，吴羡之难免有些糊涂，看着小女孩轻声问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字？你家长呢？”
“大哥哥，我叫小环。”女孩奶声奶气的回答，然后又指了指楼下喊道：“爷爷。”
吴羡之沿着手势看去，正是那个被泼皮恶犬围堵的老头。吴羡之皱了皱眉，这次出门他本不打算多管闲事，可如今看着这一老一少相依为命却是有些不忍。
想到这，他唤来小二嘱咐了几句，又让人弄来两副新餐具，让小环坐下用餐。
没过一会，只见楼下掌柜的走出酒店，然后笑着来到那泼皮跟前，拱手说道：“哎哟，张爷，您看我这‘山海苑’还要开门做生意，这门口堵着一大帮人也不太合适，要不您高抬贵手，莫要与这老东西计较了。”他话刚说完，从袖中掏出一袋碎银，塞进了泼皮张的手中。
见‘山海苑’的掌柜都出面了，泼皮张颠了颠手中碎银的分量，随即面色一转，笑着道：“哈哈，王掌柜的，你看我这个眼力劲儿，这事属实办的不地道，我给您赔个不是。至于这小老头，算他命好，今日必须得给您面子。”
两人嘻嘻哈哈，互相吹捧一番，周围人群见没热闹可瞧也逐渐散去，唯有老头一脸茫然，等到掌柜的上前唤醒他，才回过神来。
楼下嘈杂的声音逐渐平息，没过一会，就见掌柜的领着老头走上楼，然后朝着吴羡之恭敬施了一礼，吴羡之同样拱手回道：“掌柜的辛苦了。”
“客气！客气！”掌柜连连摆手，接着又道：“事已至此，我便先行告退，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话毕，转身朝楼下走去。
见掌柜离开，老头环顾四周，这‘山海苑’的三楼他还是第一次来，装修果然豪华。又看向吴羡之，面色一征，随后整理仪容，朝着他施了一礼道：“老夫周一仙，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吴羡之盯着他，发现这老头面容清庸，仪容整理后看上去倒真有几分鹤骨仙风、得道高人的模样。在看那手中的竹竿，上方白布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仙人指路。
“老丈客气了，在下吴羡之，举手之劳，请坐吧。”吴羡之指着边上的空椅示意。
周一仙将竹竿放在一旁，缓缓落座，然后看了眼正在啃食鸡腿的小环，面露不悦道：“你这小丫头，就这样把爷爷一个人丢在那里？枉费老夫平日那么疼爱你！”
小环见爷爷生气，忙将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递了过来，周一仙见状无奈摇头，随后朝着吴羡之说道：“让吴公子见笑了。”
见爷孙俩团聚，吴羡之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对着周一仙举起酒杯，两人共饮。
“我看周老丈乃是相师，闲来无事，不如也为在下算上一卦？”吴羡之放下酒杯，为二人重新斟酒。
周一仙闻言，面色微变，随即笑道：“老夫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公子乃是贵人贵相，福源无量的天运之人！”
听他这般吹捧，吴羡之难免一笑，回道：“没想到老丈面相之术如此高深，一眼就能看穿在下的命理，佩服佩服！”
“哈哈哈，不敢不敢，老夫平素游历四方，浪迹天涯，相人无数，久而久之这本事也就随之见涨了。”周一仙听闻夸赞，眉间现出几分得意，捋着胡须怡然自得道。
吴羡之却是一怔，看向捧着鸡腿吃的津津有味的小环，想着这对老少组合，居然是四处流浪生活，接着举杯开口道：“如此说来，老丈必然见多识广，正好在下也打算四处游历增长见识，还望老丈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公子有何疑问，老夫知无不答。”周一仙笑道。
两人再次举杯，双方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吴羡之佩服这老头走南闯北，知天晓地的见识，周一仙则惊讶这年轻人天马行空，闻所未闻的想法，两人趣味相投，兴致相似，一时间引为知己，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三人边吃边聊一直持续到下午。
眼见时候不早，周一仙酒足饭饱，，收紧腹部腰带，起身拱手道：“今日与吴公子相谈甚欢，可惜咱们爷孙俩还需赶路，否则老夫定要与公子促膝长谈！”
吴羡之同样起身，然后笑着回道：“周先生客气了，今日听先生诸般所言，在下可谓受益匪浅。”
小环见两人都站了起来，便抱着小黑朝楼下走去，其余二人紧随其后。不多久便来到家酒店门外。
“小环，快把猫放下！跟大哥哥道别！”周一仙看着身旁的小环说道。
却见她无视二人，此刻正一脸憧憬的看着路边叫卖的糖葫芦。吴羡之见状笑了笑，随后走上前向商贩购买了一串，刚要回去，就发现小环正扯着自己的衣袖，然后看向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棍，一脸期待。
掏出一枚碎银，将所有糖葫芦买下，小环满脸崇敬的盯着吴羡之，随后目光又转向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棍。一旁的周一仙忙上前接过，又从中取下一根递给小环，口中还不忘说道：“小环这丫头又让吴公子破费了。”
“小事，既然两位既然还要赶路，那吴某就不远送了，周先生，小环，后会有期！”吴羡之淡然一笑，随后朝周一仙拱手，又摸了摸小环的脑袋说道。
“后会有期！”周一仙同样郑重回礼道。
小环则是摸了摸小黑，然后上前抱住吴羡之，声音软糯的说道：“大哥哥，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呢！”周一仙笑骂道。
吴羡之蹲下身，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小环，哥哥现在还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等下次见面再说，好吗？”
“好，那下次见面还要给小环买糖葫芦哦！”
“好，想吃多少哥哥就给你买多少！”
在爷孙俩的注视下，吴羡之领着小黑走进了酒楼。等到他身影消失，周一仙捋着胡须，沉声低语道：“如此年轻便有这般修为，青云门又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子啊。”
“爷爷，青云门是哪里啊？”啃着手里的糖葫芦，小环满脸好奇的问道。
看着一脸疑惑的模样，周一仙笑了笑，道：“等你长大了，爷爷再告诉你，到时候这相术之道你也该学一学了。”
话刚说完，他突然一拍脑门，左手持着竹竿，右手领着小环，快步挤进人群，没走几步像是发现了什么，上前拦住一人，正是刚才卖糖葫芦的农装汉子。
“这糖葫芦只吃了一根，剩下的都不要了，快把钱退给老夫吧。”周一仙将糖葫芦交给农装汉子，又掏出两枚铜钱笑着说道。
小环红扑扑的脸蛋，一双水灵大眼怔怔的望着爷爷，然后又看了看手中唯一的糖葫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糖吃了对身体不好！老夫这是为你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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