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约书亚只见塞西居然从箱子中翻出了一大叠纸，只有成年人一半大小的手拿着略大的剪刀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纸裁成一样的大小，这让约书亚看得都颤颤巍巍的，生怕塞西划到手。 仅靠灯碟照明的昏暗屋内，七八岁的金发孩童伏在桌前写写画画，约书亚看着面前渐渐厚起来的纸摞，他知道那都是塞西写下来的咒法，有些复杂的咒法旁边还贴心地写了批注。
“殿下，吃饭了。”身后传来亚特伍德的呼唤，塞西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跳下凳子，“嗯。”
后面连续几周都是这样的生活，连一直看着的约书亚都有些疲倦了，塞西竟然能一直写下去，而且不止是咒法，还有剑术和召唤术塞西居然都有所涉及。
他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波丽娜老师没教过的中级召唤阵和高级召唤阵，塞西画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终于认出来后才连忙往脑子里记。
天呐，塞西是什么天才吗！为什么除了咒法，连剑术和召唤术都懂？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塞西活动了下自己僵硬的手腕，他抱着这一沓厚厚的笔记跳下凳子，穿过一小段走廊后来到一扇门前，“班奈特，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的白发老者连忙打开房门，“殿下！”
“你找人去隔壁城市把这些装订一下，然后再多复制几份，到时候发给这里去不了塞瑟瑞的学生。”
班奈特接过这些笔记的手都有些发抖，“殿下……您这几周一直在忙这个？”
洋娃娃一般精致的金发幼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可以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疏漏。”
班奈特听闻立刻猛烈地摇起了头，“殿下怎么会有疏漏！”
“呃……”塞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好像放弃了开口，“算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会。”
约书亚倒是大概能猜出塞西想说什么，他这几个星期已经发现这地下城中的人大概分为三部分。
一部分以亚特伍德为首对塞西马首是瞻，将塞西奉为克洛维复兴的唯一希望。
另一部分则是以地下城中的年轻人为主，他们大多听着克洛维火焰的传说长大，可是如今塞西魔力几乎全失，身体还变成了这番模样。再加上亚特伍德强迫他们尊敬塞西，少年独有的叛逆让他们看塞西极其不顺眼。
而最后那一部分则没有太明显的趋向，他们似乎是在地下城中生活久了，亚特伍德交待什么就做什么，对塞西也不温不火，只是偶尔抱怨一下自己的出身——为什么他们会生在克洛维……
所以约书亚猜测刚才塞西应该是想让班奈特不要那么盲目推崇自己，不过想必塞西说了也不会起什么作用。当初塞西尔一人保护他们全部逃离，已经让他们把塞西尔比肩成光明神般的存在了。
可是约书亚困在小塞西身体的这段时间内，虽然和小塞西五感共享，但他却感觉塞西的面部表情几乎过什么变化。
而且小塞西似乎总是朝着某个方向发呆，他猜不出塞西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总归不是喜悦的。
七八岁的塞西尔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吧？克洛维王子的童年想必应该是光明温暖的，这才能养成塞西尔那肆意张扬的性子，可是如今的小塞西几乎看不到塞西尔的影子了。
这让约书亚不由自主想到了之前与塞西尔在悬崖之上见的那一面，塞西尔曾说他必须得负起克洛维的责任，他在最终的克洛维之战中也确确实实做到了，不管结局如何他都是克洛维的英雄，是当之无愧的克洛维火焰。
可是现在呢？约书亚不知道塞西尔为何三十多年后又重新出现，而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可是他依旧不得不为克洛维而活……那塞西尔呢？谁为塞西尔而活呢？
小塞西总是一个人待着，约书亚知道还有自己陪着他，可是小塞西不知道。
他总是这么孤寂地坐在黑暗中，眉头偶尔地皱起，眼中闪过自己无法察觉的疑惑，让约书亚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当然最讨厌的还是以那个叫阿塔的少年为首的孩子群，他们甚至会在塞西一个人沉思的时候来打扰他。让约书亚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因为塞西没有任何反应。
一直到现在约书亚都无法判断地下城中的时间，反而塞西每天的作息都很准时。等到塞西换好睡衣爬上床，约书亚也准备好入眠了。因为和塞西五感共享，所以塞西睡着的时候约书亚发现自己也会沉睡。
安静地迎接黑暗的到来，约书亚已经在心里猜测明天的塞西会去做什么了。是继续找个角落发呆，还是继续为克洛维的学生整理笔记呢？
“约书亚……约书亚……”
好像有人在喊自己……约书亚迷迷糊糊地想到，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下一刻就被猛然提高的音量吓醒了，“母亲！约书亚动了！”
“基恩！别吵！”脑子还未清醒嘴里的话就先出口了，真庆幸他还记得基恩的名字。
约书亚坐起身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卡斯德伊庄园的卧室之中，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回来的？按理说他就算醒也应该是在地下城醒来，难道说在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被救出来了？
基恩站在一旁不爽的“哼”了一声，但到底掩饰不住眼中的关切，他转身吩咐旁边的女仆，“去把医生叫来。”
古妮薇尔坐在床边拉起约书亚的右手，她的眼眶泛红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约书亚……你终于醒了……”
“终于？”约书亚疑惑道，“我昏迷了多久？”
古妮薇尔忍住喜极而泣的冲动，“从你被教廷救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
“多亏有教皇大人出手你才能活下去，我的约书亚……你失踪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受那么重的伤……”古妮薇尔越说越哽咽，眼中的泪水到底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半年吗……好像和他在小塞西身体内待的时间一样……
窗外的夕阳打在约书亚的侧面，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古妮薇尔撑起微笑看着他，“饿了吗？想吃什么让隆力先生给你做。”
这么一说约书亚才发现自己好像肚子空空的，见约书亚摸了下自己的腹部，古妮薇尔面上的笑容更温和了，她将脸颊的泪水擦去，“先吃点清淡的吧，这半年来你都没有进过食，全靠教皇大人的魔力你才能活下来。”
教皇……约书亚又想到了那个在克洛维之战中，站在塞西尔面前的那个人，他和现在的教皇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等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约书亚已经在医生的同意下捧着汤碗小口地喝着碗中的粥了，大概是太久没吃到东西了，他竟然觉得这清淡的米粥也非常好喝。
古妮薇尔在约书亚醒后则是一直坐在床边，面上又是忧虑又是喜悦地盯着他。
“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女仆将门打开后慌忙行了个礼，“教皇大人，巴泽尔大人。”
就连古妮薇尔也从椅子上站起，“教皇大人。”
跟在亚尔林身后的巴泽尔不悦地看了一眼约书亚，这才让约书亚后知后觉地放下汤碗，接着迟疑地说了一句，“……教皇大人。”
说完这句话后约书亚便垂下眼眸，妄图用稍长的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神。他怕再盯得久些，他会忍不住瞪视这位教皇。尽管古妮薇尔说是教皇将他救回来的，可是他忘不了教皇是如何对待塞西尔的。
亚尔林身着一身朴素的白袍，他面带微笑地来到约书亚床边，似乎很为约书亚的醒来而开心，“很高兴看到你终于恢复意识。”
“此前虽然为你疗愈好了外伤，可是你却一直未能苏醒，这让我也很疑惑。”亚尔林面上带着自然的困惑，不过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带着些许慈爱的笑容，“不过还好你最终醒过来了。”
约书亚将汤碗放到一旁，垂着眸不与教皇对视，“多谢教皇大人……”
亚尔林微笑着抚摸了一下约书亚的右手，“没事就好，我就不叨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此次跟随巴泽尔前来也只是想看看是否还需要我的帮助。”
一直默默站在教皇身后的巴泽尔连忙开口，“教皇大人能来，这是我们家族的荣幸。”
约书亚能看出巴泽尔是真的这么想的，他看着教皇的眼神总是带着一股狂热，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光明神一般，或许光明神来了都比不过教皇在他心中的地位。
而且他曾见过五十年前的巴泽尔，按理说巴泽尔现在也该七八十岁了……
约书亚抬眼看了下教皇身后的中年男人，可是巴泽尔看起来顶多四五十的模样……是教皇的原因吗？所以巴泽尔才对教皇如此恭敬？
在这之后的几天，约书亚被允许下床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被限制了行动，巴泽尔甚至不允许他离开庄园，连塞瑟瑞学院也不允许他去了。
可是当约书亚问他为什么的时候，巴泽尔却完全不准备给他回答，只是一再强调让他不准再乱跑。他的身后也时时刻刻有女仆跟在后面，名义上是怕他再出什么事，其实不过是巴泽尔监视他的眼睛罢了。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何巴泽尔要如此小心翼翼，甚至不愿意再让他离开卡斯德伊庄园。
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已经从严冬转眼到了盛夏，卡斯德伊的玫瑰园中玫瑰正开得热烈。
可是约书亚坐在花丛之中时却根本无心欣赏这他最爱的东西，因为这扑面而来的玫瑰花香只会让他想起一个人——塞西洛戈萨。
现在他更喜欢塞西洛戈萨，尽管这只是塞西用来骗人的假名，但是塞西洛戈萨至少不会被克洛维所束缚，至少表面上不会……
而且洛戈萨这个姓他也很喜欢，洛戈萨……rugosa……正好是前世玫瑰的谐音……
“小玫瑰……”约书亚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居然喃喃出了声，突如其来的微风卷起一阵飞舞的花瓣，也卷起约书亚微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