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林墨琛将车停靠在烤肉店的路边，摸出根烟刚点燃，想了想又下了车，倚靠在车门边一根接着一根。灰白色的烟圈把他周身渲染得颓丧和淡漠，惹得路过的妙龄小姑娘们频频侧目。 cbd区域的阿姨们则不同，她们尽职尽责，时不时就转过来看看地上有没有烟头，林墨琛皱眉轻啧一声，厌烦至极。但他心里明白，厌烦的其实是自己的掩耳盗铃，是自己的鬼鬼祟祟，是真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的可笑之至。
月亮悄悄爬了上来，又藏到了乌云背后。
林墨琛站在冷风里，不住安慰自己，两人去得是烤肉店又不是酒店，何必躲在这里一副捉奸的架势，沉默着散了会儿烟气，他又钻进了车里，打开天窗发呆。
夏天的天空阴晴不定，大风裹挟着细雨，天气慢慢变得恶劣。林墨琛感到自己泡在冰窖里很久很久，冷得已经没了一丝活泛气，顾小白和江瑶瑶才脚步轻快地从烤肉店里走出来。
自己怕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又怯懦的要命，林墨琛觉得自己什么都无法做，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小白温柔体贴地将江瑶瑶送上车，又跟随顾小白一路向前直至回到晚香苑。望着车窗外面倾盆大雨，他仿佛自己快要溺毙。
顾小白，你的背叛未免太过彻底，才一朝一夕，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自己。
林墨琛现在后悔了，原先只想争朝夕，现在看到顾小白的远离，他只想把人锁在身边，最好哪也别去。
下班后的顾小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便坐到单位旁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百无聊赖地刷着搬家app，心里不断盘算。
去的时候汤圆东西就有一大包了，但好歹有车，还有那个人当帮手，现在新车还没拿到，更不想麻烦别人。对了，周放倒是知道自己住哪儿的，当初借口邻居装修借住在朋友家，不过，自己最好别再惹出什么莫名其妙的事端让周放难做。
顾小白曾经以为自己见过顶级的爱情，顶级的亲情，到头来颜色褪去一场空，既然没见过纯粹，他妄测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这样一件东西存在。
毕竟，成年人行事妥帖，滴水不漏，不再是十几二十岁小孩子整日上演那些你为什么不爱我了的种种戏码。即便林墨琛真的兴趣已尽，他也用不着别人先开口，同时也完全理解别人的权衡利弊，择优录取。
同样的，他也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上很多很多事情，但也只能做到理解这个程度。
但是他爱着林墨琛这件事，三天两天的也没办法改变，现在唯一的渴求，就是希望自己的心快快做出决断，以至于转身撤退的时候彼此都保有客气和体面。
顾小白习惯性转着戒指，忽然意识了到什么，猛然朝指尖看去。只怪当初怎么不让林墨琛帮自己戴戒指，怕是触了霉头才会这样，怪着怪着又觉得自己好笑，想了会儿便把戒指摘了下来，握在手心，直到握得滚烫。
曾经答应过他，会一直到陪到他不再需要自己为止，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到时候了呢，顾小白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眼眶却比火烧云都要红。
正打算出便利店，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老大，你怎么还在这儿？”
转身望去是江瑶瑶，顾小白整理好心情，尽力扯了一个笑脸。
“老大，周五下班应该开心的，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江瑶瑶走进便利店，捂住嘴笑了笑，又道：“吃饭了吗？一起吃晚饭呀。”
吃晚饭？那个人之前答应跟自己一起回家吃饭的，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跟赵芊芊在一起。
“我………不太饿。”顾小白摇头，现在给他吃鲍鱼海参鱼翅，他都吃不下。
“可是我饿了呢，刚刚我收到邮件我转正啦！感谢老大的栽培，今天请你吃个饭呗，千万得给我个面子呀。”小女孩没有矫揉造作，抓着顾小白的衣袖晃了晃，娇俏可爱。
顾小白有些为难，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或是等林墨琛回四季云顶俩人开诚布公谈谈，但鬼灵精怪的江瑶瑶拉着他不容置喙，誓要今天放放血。
他盛情难却，勉强道：“那我请你吃饭，哪有道理让女生请客的。”
“好好好，没问题，前面不远新开了一个烤肉店，味道很好的。”江瑶瑶灵动的眼睛直眨巴。
“好。”
两人边走边聊，步行了十多分钟，看到前面一家招牌崭新的烤肉店。周五的下班后，新开有优惠的门店，两个元素加在一起就意味着排队和火爆，俩人领了餐号，坐等很久才入座就餐。
顾小白如鲠在喉，喝了几口温水就再也吃不下东西，又揽下了烤肉的差事，他一边烤，江瑶瑶一边吃，分工明确。
吃完一轮，江瑶瑶擦擦手，开始滑手机，对着屏幕暗暗笑了几声，惊艳地赞叹着，“真好看。”
“什么好看？”顾小白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收了火。
江瑶瑶没问答，抬起头先观察了一会儿顾小白的脸，才笑道：“没什么，就是看一个女生长得好看。不过感觉老大你更好看的呢。”
小姑娘油嘴滑舌的，顾小白笑着摇摇头，不理会她的玩笑话。
“真的，老大，你必须相信我的审美！我追星数年，阅人无数！”江瑶瑶伸出右手大拇指，胸有成竹地指了指自己。
“行了，你少说几句吧，阅人无数不是这么用的。还吃不吃，不吃就结账了。”顾小白拿起湿巾开始擦手，打算去柜台结账。
“唉唉唉，我才第一轮呢，再加碗冷面！”
顾小白拿着手机，震惊地看了一眼江瑶瑶的小身板，“你别把胃撑坏了。”
“nonono，你对女生的饭量一无所知。另外，一份大号冰淇淋收尾。”江瑶瑶笑得颇有气势。
顾小白又重新坐了下来。
“老大，我仔细观察过了，这栋楼里最好看的就是你，最帅的嘛……”话没说完，江瑶瑶又低头开始嗦冷面。
顾小白听到话说一半，浑身难受，开口问：“最帅的是谁？”
“就是昨晚下班后来找你的林总咯，不过他总是板着脸，多笑笑就好了。”江瑶瑶耸了耸肩。
顾小白哑然，这简直撞枪口上了，于是开始天马行空胡编乱造，“他昨天不是来找我的，是找宋文的，没找到，又走了。”
不过说得没错，他笑起来的确很好看，顾小白心里对江瑶瑶说。
“行的吧，反正我看他昨天脸色好难看，给我吓死了，幸亏大发慈悲放我跑了，我奶茶都忘记拿了呢。”
顾小白失笑，小女孩就是这么单纯。突然想起来之前林墨琛说得莫名其妙的床债，这么久应该还清了吧，不知道能不能也大发慈悲放他走，顾小白又想到林墨琛早上的模样，兀自摇了摇头，可能巴不得让他早点走呢。
江瑶瑶果然把冰淇淋一扫而空，顾小白赞其勇猛。又不放心，于是给她打了一个车，街头目送她上了车才慢慢悠悠往前走。
太阳早已落下，夜晚热气散了不少，甚至刮起了冷风，顾小白想起先前他跟林墨琛去吃串串那晚的茉莉花味道的晚风，比这冷风温柔的多，也熨帖的多，原来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顾小白想笑着回忆那晚的风，那晚的拥抱，眼泪却好像由不得自己。
没一会儿天上就下起了绵绵细雨，雨有盛大的趋势，他钻进街头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问。
“我……去晚香苑。”
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周五晚上，老天可不可以让他晚一天面对林墨琛，不，是一晚，行不行。
“你们那个老小区金贵哦，最近房价又涨了。”司机套着近乎话，啧啧笑说。
顾小白赔笑了一下，抬手抹了一下脸，手心的液体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出租车平稳地驶向前方，顾小白坐在后排，脑袋无力地抵在车窗上，只觉得异常疲累。
“好了，到了。小伙子，你下车后小心点后面那个奔驰黑色轿跑哦，一直跟着你的。”
“什么？”
顾小白刚要开车门，听到司机的话后猛地回头，雨幕下黑色轿跑如鬼魅幽幽停在出租车的身后，雨刮器不停地在工作，小区大门的老式灯有些昏暗，映照出林墨琛那张晦涩不明的脸。
“知道了，谢谢师傅。”顾小白心在嗓子眼里咚咚直跳，他满脸慌张，不知道林墨琛是从何时跟着自己的，更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留，犹豫间，他匆匆吞下苦涩，准备下车。
“小伙子没事吧，要不要帮你报警啊？”司机古道热肠，给出了个主意。
顾小白一惊，连忙摆手，扯出笑容回答：“不不，是熟人，熟人。”
说完就立刻下了车向林墨琛的车走去。
手搭在门把手上，他定定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林墨琛望着玻璃幕前的雨势，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在顾小白拉上安全带后就立刻重重踩下油门，往四季云顶的方向开去。
车启得很猛，顾小白一冲之间眼前都感到花白，后腰臀处仿佛有异物硌到，伸手往后，是自己下午送给林墨琛的礼物，他默默将礼盒放在腿上，垂着眼睑，心在此刻又痛到了另一个极致。
他明明是想好好给林墨琛过一个生日的啊。
车速很快，顾小白忍了会儿，只感觉自己难受地快吐了，他苍白着脸对林墨琛说：“你慢一点，下雨天开太快不安全。”
林墨沉默着，车速渐渐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