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车子继续飞驰在回家的路上，林墨琛目光淡淡看着雨幕，见顾小白打定主意不张嘴了，他悠悠地说：“我说给你准备了礼物的，你想看看吗？” 还有什么礼物？难道调薪真的不是他做的吗？
“谢谢林总，我真不需要，我什么都不缺。”眼见前面的转弯处就快到小区，顾小白莫名松了一口气。
幼稚又可爱的反应林墨琛看在眼里，他心里一阵好笑，“你不要逃避，我说给你时间考虑，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来了来了，终于还是来问了，顾小白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脑海倏地一片空白，干涩地开口道：“考虑什么？我忘了。”
此时车已经停驻在小区的大门口，顾小白想跟上回一样，拔腿就跑溜之大吉，林墨琛看出他的意图，车门并没开锁。
他解开安全带，欺身上前，一张俊厉的脸出现在顾小白的眼前，“你忘了？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上次这样……”
顾小白又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雪松木质调香气，这次的热烈又浓郁，几乎让人睁不开眼，他连忙闪躲，歪着的上半身几乎要贴到车窗上，“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
“但你从来不直面内心，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林墨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顾小白手抚上身前的安全带，正色道：“林总，我考虑过了。因为上回我对药店店员说得话生气，您是不是觉得没面子，所以才让我跟你交往得呢？我其实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觉得尴尬罢了……”
说完顾小白又慢慢垂了下了脑袋。
林墨琛此刻脸上夹杂了无限失语，困惑和愠色，半晌才回过神，“你考虑的角度很特别，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也难为你想出这个理由来给我体面，但你为什么不觉得是因为你很好，我才想要跟你交往的呢？”
很好？
林墨琛的话让顾小白抬起头，对方的眼眸漆黑晶亮，好似一座幽深的寒潭，又像是一块湖水中的墨玉，吸引着他完全错不开目光。
“我……我有什么值得的，我是一个男人，没钱没势的，年纪还比你大，你……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他并非自暴自弃，而是实话实说，把心底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真诚的不带一丝杂质。
林墨琛听完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揉了揉顾小白的后脑勺，继而深深抱住了他，“我该怎么办……顾小白……我也不懂，如果我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那就不叫喜欢你了。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不要喜欢你呢？”
他埋在顾小白的颈窝处，声音闷闷的。顾小白听完林墨琛的告白，瞪大了双眼，脑子轰的一声嗡嗡作响，心里只剩下巨大的震撼。
“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看得很清楚，明明你很在意我……”林墨琛哑着嗓子，声音无比沮丧。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顾小白要拒绝他，明明他还算是拿得出手的。
“笃！笃！有人在里面吗？”车窗被轻轻敲打了几声。车子停了太久，挡住小区大门的通道，不透光的玻璃跟外界与世隔绝，门卫围在车外已经走了好几圈。
顾小白听到外面的声音大惊失色，用力推开环抱住自己的林墨琛，语气里带了一丝哭腔，“我……我不知道，你别逼我。”
“……我明白了。”
沉默就是回答，回避也是回答，林墨琛得到了顾小白的答案，目光骤然暗淡，好似成了一汪死水。
“既然你喜欢自欺欺人，我不会强迫你。”
“哒”的一声，车锁开了。
顾小白垂着眼睛迅速打开车门，连雨伞都没拿，在门卫的注视下左脚打右脚地跑进了小区。
林墨琛没作片刻停留，下一秒就踩下油门离开。
顾小白一路跑回了家，大雨洗刷下黑色头发湿漉漉直滴水，浅米色的针织衫紧紧贴着身体黏腻潮湿，他喘息着打开濡湿的右手，手心里还紧紧攥着曲-马-多的白色药盒，脚边的汤圆围着他一圈一圈打转要零食吃，他再也控制不住，通红的眼眶落下泪。
顾小白明白，自己的初恋终是无疾而终了。
是啊，井底的蛙又怎能够跟云间的龙相爱呢。
强撑着给汤圆添了水跟粮，顾小白无力走向沙发，终于无法支撑似的，虚软着瘫倒在上面。此刻脸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色，细白的脖颈延伸到胸口，泛起一片片小红疹，他难耐地抓挠了几下脖子，才依稀记起自己后来在餐厅，没留神吃了波浪卷女生剥得几颗甜虾。
酒精，海鲜和淋雨，在巨大的情绪起伏波动下，发烧并过敏了。
顾小白眯着眼睛不断呼出热浪般的气息，几乎用了一整夜，才卯足力气替自己盖上沙发上的毛毯。汤圆乖巧地窝在主人胸口，给了顾小白唯一的热源。
另一边林墨琛平静地开车到车库，巨大的沉默灌溉在整个车里，逼得他闭上双眼，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
副驾驶的脚边忽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一阵不属于他手机的铃声，他立刻意识到是顾小白两个小时前仓皇离开时掉落得。
手机铃声响了许久又停止，继而又开始不知疲倦地响起，不依不饶的架势搅得林墨琛心烦意乱。
他捡起顾小白的手机，屏幕上赫然亮着陈子彦三个字。
“喂。”
“喂？小白！你终于接电话了！今天匆匆忙忙的没同你讲几句话。我想告诉你，下个月我生日，邀请你来我的生日宴会哈，等会儿地址发给你，记得一定要来。”电话里是陈子彦一贯欢快温暖的语调。
“我是墨琛，顾小白的手机落我这儿了。”林墨琛背靠着座椅，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墨琛？小白手机怎么在你这儿？你们……”
“刚才下大雨，我顺路送他的。”
既然不想有感情的牵绊，那就斩断的明明白白，也好让他别有任何为难。林墨琛三言两语，跟顾小白撇清得干干净净。
“哦哦，那你替我说一声，时间你知道的。”
“你自己讲，我跟他不熟。”说完便想挂断，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思索一阵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去过顾小白家，知不知道他具体住哪里儿？”
“知道是知道，怎么了？你要去吗？”陈子彦一副轻快的声调，但林墨琛还是捕捉到了促狭之意。
“……嗯，明天去还手机。”他心想，这没什么可遮掩的。
陈子彦暧昧笑了几声，“嘿嘿，你让他来找你不就好了？”
林墨琛一听，呼吸间都泛着苦味。让他来找自己？他看见自己恨不得立刻脚踩风火轮。
“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不过你投资的事情就别再考虑了呗，我就是一个低成本小网剧，林大老板！”陈子彦在那头像是捉住了什么把柄，一句话说得九曲十八弯，撒娇的架势几乎要满地打滚。
林墨琛立刻打断陈子彦不断的攻势，疲惫地捏了捏眉骨，“我只参投2000万，你知道我有其他事情在做。”
“好好好，够了够了！”陈子彦的朗笑从听筒里传过来，闹得林墨琛来不及远离。“21栋601，门锁密码是921023，我够不够意思，密码都告诉你！”
林墨琛紧蹙眉头，胸中的闷气几欲喷发，“你到底去过几次？为什么他连密码都告诉你？”
“你凶什么？我就去蹭过一次饭，他开门毫无防备，谁让我眼神好呢？”说完陈子彦就悻悻挂断了电话。
林墨琛指尖夹着燃了一半的烟，黑色水晶烟灰缸里盛满了烟蒂，整个书房烟雾弥漫。
他手中攥着顾小白的手机，摁开后又熄灭，屏幕是顾小白和一个年长女人的合照，过年的背景，女人容颜绰约气质温婉，顾小白与她颇有神韵，应该是他妈，而顾小白的笑容是林墨琛从未见过的童真和嗲气。
好看的顾小白，快乐的顾小白，也是不属于他的顾小白。
他反反复复体会今晚顾小白看向他的神情动作和满嘴的挣扎狡辩，再看着手机屏幕里合影的母子二人，逐渐明白顾小白的所情所感。
从老家考上大学，在遥远的金市独自生活打拼，终于博得一方天地。从小努力上进，单纯善良，所处的世界永远充满和煦热烈的阳光，他也肯定是他父母最大的骄傲，又怎么被允许跟一个男人相恋。
肯定是这样的，好像能理解顾小白了。
而他自己，虽然拥有一段可以勉强称作温馨的童年，然而少年时期几欲堕入黑暗，在充满权利斗争和**的，在可怕的囚笼中和无底的深渊里，一遍遍挣扎又逃脱，又一遍遍迫使自己站立，成就了自己今天这副遍体鳞伤的丑陋模样，造就了一颗不动声色的，孤独冷酷的心。
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配跟一个美好的人在一起。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不配得到爱的人罢了，绝对不能耽误别人既定的美好人生。
而现在，便是最好的结局。
林墨琛颤抖着抬起右手，深深吸上一口，又徐徐吐出一个烟圈，烟气笼罩在他四周，他站在漆黑的书房望向落地窗外，雨后的天边隐隐泛着淡青色，太阳随着金粉色的朝霞缓缓升起。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