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二天一早，钱大坤早早等候在会议室，双方寒暄一阵后，痛快把合同签了。随后林墨琛让顾小白去到当前项目上，帮钱大坤的设计组解决邮件里提到的缺陷问题。 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顾小白才结束，匆匆告别众人，便赶忙去找等候已久的林墨琛，找了一圈没见到人，翻看手机，才发现林墨琛两个小时前给他留了言，说已经回酒店。
顾小白默默腹诽，也不等自个儿一下。
回到酒店后顾小白刷开房门，看到厚重的黑色窗帘牢牢遮住外面热烈的阳光，漆黑的屋子悄然无声，仿佛空无一人。
“在吗，林总？”顾小白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
他轻推主卧的房门，房门没锁，走进房间，看到正中间的大床上被子高高拱起，林墨琛的脸埋在被子里，只剩乌黑的头发落在枕头上面。
顾小白心里一阵疑惑，不知道林墨琛怎么一回来就躺着，昨晚也没睡好吗？
“林总您在睡觉吗？”
被窝里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呜。
顾小白连忙走上前掀开被子，只看到林墨琛脸色苍白如纸，凌厉的双眉如今紧皱，牙关紧咬着，脖颈间的青筋根根暴起，双手死死抵住胃部，冷汗打湿了衬衣，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是胃痛吗？你等一下！我去前台拿药！”顾小白慌了神，立刻转身要去行政前台。
林墨琛微微睁开双眸，费劲地仰起头，一把抓住顾小白的手，言语里露出一丝祈求，“别……别走，陪一下我……”
“好好好，我不走，我陪着你。”顾小白停下脚步，伸出一只胳膊让林墨琛握着，自己则蹲在床头，默默注视满脸病容的林墨琛，脸上逐渐染上一层浓重的担忧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林墨琛轻轻一声叹息，缓慢睁开双眼，看到顾小白用另一只手正撑着脑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好似小鸡啄米，眼下的青乌在白皙的脸上分外显眼。
“你睡上来。”林墨琛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
顾小白被林墨琛的动作吵醒，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问：“什么？”
“你上来睡。”林墨琛看着迷迷瞪瞪的顾小白，费力地干咽了几次，幽幽地说：“我胃好疼，能不能抱着你睡？”
顾小白哽住了几秒，缓缓抽出自己麻木的胳膊，边揉胳膊，边像哄小朋友一样轻轻说：“我去前台给你拿胃药，你得吃药才能好。”
林墨琛闭上双眼，“那个……不管用的，我需要的药……这里开不到……”他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清，额头岑岑渗出细密的汗珠。
眼前的林墨琛无比脆弱，顾小白从未见过，他眉头深深紧锁，随后下定决心，利索脱掉了外套，爬到了林墨琛的床上。他背对林墨琛，心里默默自我安慰，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男人，无需避嫌，而林墨琛看起来对男人也不感兴趣，更没什么好害羞的。
林墨琛给顾小白空出来位置，大手坦然地探上顾小白细软的腰身，顾小白像被电了下，浑身一抖，随即被严丝合缝地紧紧抱住。
他扭动了几下想找个舒适的姿势，腰上温厚带着湿意的大手加重了力道。
“别动……”林墨琛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地发出来，“你扭来扭去我很痛。”
“对不起，我……我想调整下位置。”顾小白无意加重林墨琛的痛苦，慌忙解释。随后就猛然感受到腿间一根温热的粗长，意识到是什么后乍然烧红了脸，然而林墨琛不正常的灼热气息全都呼在顾小白的背上，让他顾不得其他。
这么烫，不会是发烧了吧？
顾小白想转过身探一探林墨琛的额头，却被紧紧抱住不能动弹。
“林总，你好像发烧了……”顾小白脸色血红，好似发烧的人是他。
后背的林墨琛嗓子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睡一会……睡一会就好。”
“嗯……我陪着你。”顾小白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闷痛难受，强大的同理心甚至让他有点儿哽咽。
太阳悠然下山，月亮悄然升起，虚脱的林墨琛终于眼神清明。他深吸一口气，又艰难地吐出，好似困顿良久的野兽舔舐好伤口，重新站立起来巡视自己的领地。
林墨琛支起上半身，低下头看到安静熟睡的顾小白。房门没关，门外的皎洁月光撒进来，林墨琛看得清晰。
怀里人的皮肤细腻莹洁，像被打了一层柔光，黑发乖巧搭在额前，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眼角下一颗小小的痣显得尤为动人。
听人说这叫哭痣，顾小白经常哭吗？他哭起来是什么样的？
……
林墨琛第一眼看到顾小白就觉得他长得精致，甚至可以称之为漂亮，称男生漂亮好像不太礼貌，但顾小白的确很耐看。他没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长时间地观察过，好似一个鬼鬼祟祟的变态，林墨琛尴尬地移开视线，然而怀里人清幽的沐浴香气却不断钻进他的鼻尖，令他逐渐起-势。
“……”林墨琛“啧”了一声，迅速推开顾小白，进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里出来时，顾小白已经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坐在床上问道：“林总，你怎么样了，还痛吗？”
林墨琛躲开顾小白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好多了。房间续一晚，明天再走。等会儿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顾小白利落地下了床，边穿外套边说：“好的，那我收拾一下。”然而拿起手机正准备踏出房门，又一脸担忧的突然转身问：“可你现在能出门吗？我们要不点个餐？”
“就一阵，痛完就没事了，老毛病。”林墨琛一脸淡然，仿佛这种事情稀松平常。
华灯初上，两人并肩走在锦城的街头，这座城市多雨，五月上旬依旧冷风习习，空气中都带着潮湿的气息。
顾小白手指有些发凉，他双手插进兜里，扬起笑脸对林墨琛说：“林总，您想吃什么？”
林墨琛依旧面无血色，他精神不济道：“都行，看你。”
顾小白抬眼看着对方苍白的侧脸，关心的话仿佛放了闸，“林总，是不是您昨天喝太多了才胃痛的，刚才为什么不吃药呢，还是要早点去医院看看的，不然发展到胃溃疡，不是小事情。”
林墨琛心中一怔，继而转过脸对顾小白耐心解释：“是神经性胃炎，吃普通的胃药不管用，医生说需要时间调理。”
林墨琛的回答平淡又轻飘，顾小白听完却不自觉捏紧了指尖。他怎么会有这个病，不是从小养尊处优，生活优渥吗？不是每天被保姆阿姨们照顾得很好吗？
“你一副苦大仇深的作什么？”林墨琛侧脸看着眉头紧蹙的顾小白，嘴角勾起，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顾小白回过神，吞吞吐吐，“我刚在想……我听说这里有一家腊八粥很好喝，在想位置……好像就在这个附近。”
林墨琛不置可否。
两人到达餐厅后随意找了个空位，林墨琛漫不经心地用勺子舀碗里的红枣和桂圆，仿佛兴致缺缺。
顾小白的那一碗等了一会儿才送来，见林墨琛纠结的模样，一阵紧张：“林总您怎么不吃，是还痛吗？”
“我不爱吃甜的。”林墨琛放下勺子坦白，因为中气不足听起来竟有一些撒娇之意。小时候他如果生病，嘴便格外的挑，母亲则样样都依顺着他，现在想来那时虽然生活清贫，但却是一个泡在蜜里的小孩。
林墨琛看着甜粥，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母亲。
“我这碗没加糖，也没有红枣桂圆，给你吧，我俩交换，您别嫌弃。”顾小白笑得灿烂，手里动作没有犹豫。
林墨琛猛地抬起头来，深深看向顾小白，眼底升起令人捉摸不透的奇异光芒。
“这两天出差，怎么没看你女朋友查岗？”林墨琛喝了一口清淡的糙米粥，平静地问顾小白。
顾小白茫然抬头，“啊？我没交过女朋友。”他不知为何林墨琛要突然八卦他，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但在林墨琛听来无疑透了个底朝天，他没交过女朋友。
“没交过女朋友，那是交过男朋友吗？”林墨琛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波澜，但舀粥的手却停了下来。
顾小白听完臊了个大红脸，耳朵也变成了粉红色，“林总，你这……我……我没有男朋友。”
这个林墨琛是病傻了吗，问东问西的比linda还八卦！顾小白有些气急败坏，但林墨琛不容抗拒的表情和语气，让他不得不如实回答。
林墨琛听完眼中仿佛闪过一道光，嘴角也压弯了几分，好似心情达到十分。
顾小白见林墨琛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的反应，气不打一处来，“你看我单身你很开心？”
说完顾小白就一万个后悔了，他怕林墨琛生气，冷面神在第一天就给了他们下马威，如果当真给他穿小鞋，那就真的如宋文说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墨琛见顾小白缩了缩脑袋，便收敛了笑意，语气也不觉温和许多，不徐不疾道：“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条件很好，不应该没有对象。”
林墨琛自知是在不受控制地刨根问底，但不知为何，对顾小白的好奇心在今日达到了顶峰。
顾小白听完放下勺子，深深叹了口气，言语间全是苦闷，“领导，我一个月房贷六千多，给老家的母亲三千，还要留水电煤气，物业费，生活费，剩下的都要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我哪里条件好了，您是不知道穷苦老百姓们的日子有多窘迫，多困难，哪里还有时间精力找对象。”
顾小白自是一番肺腑之言，每个月的生活压力，经济压力压得平头老百姓们简直透不过气。
“我知道，我以前也经历过。”林墨琛看着他，脸上竟是无比的真诚。
林墨琛一脸坦诚，让顾小白非常诧异，这人不是出身显赫的贵家公子吗？不是跟陈子彦一样是个富二代吗？这是在拿他寻开心吗？纵然内心无数问号，但顾小白深知，除非领导有强烈的表达欲主动自己说，不然不该问的别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