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洪水后,宴会前

松江府这几天处处欢声笑语，宴请不断，民众们疯狂的发泄着汛期顺利过去的快乐。前段时间，松江府遭遇几十年难遇的大汛期，府内的老人们说这是他们有生以来见到的最厉害的汛期，悲观的人甚至都有人做好了淹死的准备。松江府全府上下不分日夜奋斗了一个多月，有几次差点都顶不住了，刘府尹甚至偷偷写好了请罪折子，就怕出现大的决堤伤亡，现在汛期终于平平安安的度过了，松江府衙从府尹到皂隶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可算是过了这关。 官员们下衙回了家都忍不住想喝点小酒唱个小曲，今年的吏部考评最差的也会是个良了，也有人忍不住心里暗暗泛酸：王通判今年算是走了运，在汛期的表现堪称模范，重要的是人家挂了彩保住了大堤，本来圣上对他的印象就不错，这下更是简在帝心了！若是我遇到……不过，想到人家是九死一生才换来的这功劳，泛酸的小九九就歇菜了，不管咋说，命在一切才在，总不能拿命去开玩笑吧！唉！王通判确实是有运道的人啦！也有那嗅觉明锐的人顾不上泛酸，暗猜这次王通判会得到怎样的嘉奖，怎样把彼此的关系再弄得更融洽些，有能力，有家世，还不傲娇，这样的人前途绝对差不了。官场上行走，这样的同僚傻子才不会去亲近呢。一时间，松江府官员之间和煦一片。
刘府尹心情更好，这次顺利度汛可谓是自己官宦生涯中最亮丽的一笔，不管以后自己的仕途走到哪里，一个能吏的名声是有了。所以看到一干属下他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和颜悦色的很，尤其是见到王锐依然如以前那样对他恭敬有加时，心情就更爽了。昨天晚上，夫人已经和他说了，王夫人昨天上午差人送来了请帖，说是家里的名品千瓣莲开花了，邀请她和一干夫人们前去欣赏。请贴上还暗示了王通判下一步努力的方向，感谢自己对他这些年来的大力栽培云云。
王锐能这么尊重他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当初王锐来松江的时候，就带来了他父亲王阳明的信，刘府尹的心情颇为微妙，当年考上松山书院时，他也是家乡的骄傲，比不上京城的同窗也就罢了，人家命好，生在天子脚下，天然比自己的条件优越。可是连黔南府小地方的王阳明也比他优秀，他心里就默默不服气了：不就是长得比我好那么一丢丢吗？毕竟年轻气盛，便自己暗搓搓的和王阳明相比，不过没过多久之后，他便泄气了，好吧，虽然很郁闷，但他不得不服气的说，这个黔南府的小子确实比自己优秀很多。放下心结之后，他也是和王阳明颇为相交了一阵子，不说是密友，也算是交情不错，时时有书信来往的。当看到当年一模一样意气风发的王锐时，想着自己年纪相当的儿子不过是一县之令时，他心里不得不暗暗叹了口气：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老王家真是要成为一流的簪缨之家啦，看看，这就是后继有人啦！罢了，早过了年轻气盛意气用事的时候了，好好交往吧！就当是给孩子们结个善缘吧。
遂对王锐颇为照顾，没想到，交往了几年之后，他倒是对这个年轻的后生真心喜爱起来，有能力，不冒进，知进退，知道感恩，对自己对他的照顾领情，把自己恭恭敬敬当长辈尊敬。他于是便把他当子侄来培养，很是用心的教他为官之道，就是对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关键的是自己的亲儿子没有这小子这么聪慧上道啊，这真是酸并快乐着的独特体验啊！
这回王锐能逢凶化吉，他是打心眼里真的高兴，如果王锐真的出点什么事儿，对旧交不好交代还是其次，他是真的痛心这么个少年英才的，绝对是江山社稷的一大损失啊！当报信的人来说王锐在下游渔民家被找到时，他当即就泣涕泪泗流了，就像失而复得的是他自己的儿子。
昨天夫人跟他说的时候，他笑的像个孩子。刘夫人酸酸的说：“瞧你那样子，就是你自己儿子升官你也没有这么高兴！”他捋了捋胡须说：“妇人之见,你知道什么!”心说：自己儿子这样做当然不稀奇了，我是他老子，他敢不什么事情都和自己商量吗？就是别人儿子这么做才难能可贵呢！官场之中，就是再心腹的人，也得留几分余地。按时间算，他这是刚收到家里为其打算的信就透漏给自己了，一般来说，官场之中这种谋划官职之事，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正式宣布之前，能透个气给上官，就是相当给前上司面子了，哪里会像王锐这样，在谋划阶段就告诉自己，难道不防着自己坏事吗？要不是把自己当信任的长辈看，会透漏消息给自己吗这也真是不枉自己真心提携他一场了，当然，他对王阳明就更服气了，如果没有他的首肯，王锐就是想也不敢这么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的。他这位老同僚还是一如以往风光霁月的让人心悦诚服啊！所以，今天刘府尹坐在高台上美滋滋地看着下属们这么眉来眼去的彼此猜来猜去，心下暗爽：这真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啊，怎一个乐字了得！
王家今天一大早就井然有序的忙碌起来，苏嬷嬷昨天晚上就暗暗的各处的管事嬷嬷们通了气：今天的宴会是夫人把六小姐正式介绍给松江府夫人小姐们的重要宴请，重要性可想而知，哪里出了篓子，自己去想后果，到时候别把积年的老脸给丢个光，我丑话说在前面，真要出了事情，任谁也不留情面的要受处置的。
底下的管事嬷嬷们看着苏嬷嬷铁面无私的脸，想到几天前被处理的陈三一家，心里一凛，暗自决定今晚回去就是拼着不睡觉，也要把各自负责的地方再理一理，千万不要出了岔子，失了面子是小事，丢了差使才真正要命，自己的位置不定有多少人盯着了，嗯，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一时间，整个场面严肃的简直像誓师大会了。这不，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分工不同的丫头们穿着不同颜色的统一制式的服装，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忙而不乱的穿梭在不同的位置路上，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说到这服装，还是语嫣的小小“功劳”呢，有一回，她和苏氏闲聊，不知怎么的话题就歪楼歪到丫鬟们的穿着打扮上去了，苏氏很是为丫鬟们为了一个珠花两条络子这类芝麻绿豆之类的小事吵架拌嘴烦恼，惩罚吧，显得主母没有气度，又不是什么大的冲突错误，有小题大做苛待下人的嫌疑，不罚吧，又显得主母治家无方，真是疥疮之痒最难治，无比烦人。语嫣深表理解，有时候蚊子嗡嗡比老鼠更惹人厌，现代职场，女职工多的单位，倘若没有统一制服，每天的争奇斗艳简直堪比秀场战，不见每次娱乐圈大型集会，女明星们个个挖空心思只为成为“最闪亮”吗？
她就把制服的概念和当下的等级制度简单融合了一下，给苏氏一说，苏氏眼前一亮，趁着该发夏季的服装了做了革新：同一等级统一制式，包括可用的首饰头饰，用颜色区分不同的分工。这么一改革，小争斗小摩擦立刻无影无踪，丫鬟小厮们卯足了劲儿渴望更上一层楼，尤其是那些特别爱美的丫鬟们，理由很简单，级别越高制服越漂亮啊，看那些一等的姐姐们的裙子上还有精致的绣花呢，表现好的还奖励春夏秋冬各一套“光荣服”，多好啊！
为此，苏氏大大的奖励了语嫣一番，在王锐面前直夸语嫣聪慧呢！王锐本想端着结果也没有绷住，原因很简单，他的长胡须剪了，没有关二爷那样的大胡子，怎么捋的起来嘛！时下官场流行长长的美髯风，官老爷们喜欢没事捋捋自己的胡须，好显得高深莫测，王锐也很是跟了一阵风，好容易留了点胡须，能够捋一捋，结果受伤时下巴上磕了个口子，不得已全剃了，他可惜了好一阵子，要不是上回同僚来找他，他闺女看见了说那个大胡子叔叔既显老又看起来像个坏人，他没准又蓄了起来。他想起前一段时间大家都没日没夜的抗洪，一个个都没时间打理胡须，人人看起来像老了十岁，深觉还是自己的闺女有眼光，真是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长胡须好看呢？其实他不知道，这就是典型的孩子是自家的好，自己的孩子说啥都对的亲爹心态！
好孩子语嫣此刻正被嫡母苏氏盛装打扮：头上的头发梳成两个双丫髻，双丫髻上缠着一套精致的银荷花链子，荷花是粉红水晶做的，中间还嵌着米粒大小的黄宝石莲心，妙的是她的耳朵上是同款的双面流苏耳坠，前面是同样的荷花，后面是小小的一片碧玉荷叶，脖子上和手腕上带着同样的项链和手链，她穿着淡绿色最时兴样式的襦裙，上面是一条粉色的缀在襦裙上的短披帛，飘逸又显眼，整个人仿若荷塘中款款走来的小精灵，好一个王家的芙蓉小仙子！她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