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命

浅仓璃觉得自己就是个纯纯的冤种。 远离剧情开始新生活的豪言壮语尤在眼前，却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惨淡现实击得粉碎。自己是个反派就算了，去的商店是主角阵地，开个签售会跟伏井出k绑定，现在连邻居都是男二号人间体，跟自己未来会变成死敌的那种。
简直离了个大谱。
弟弟后面跟邻居又寒暄了什么，浅仓璃没怎么听。她一心沉浸在这个世界强加给自己的恶意中，悲痛万分，直到电梯抵达了他们居住的楼层才稍微缓过神来，给弟弟指了指自己的公寓门牌。
“那么就先说再见了？”
虽然有赛罗给他念剧本，知道小陆就是奥特战士，令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没改变什么。掏出钥匙开门之前，他甚至还担心地看了眼浅仓璃坐着的轮椅，适当表达出了一个好邻居该有的关心，并塞给她一张名片，表示如果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请她不要客气地打给自己。
“……谢谢。”
其实是有点怕赛罗把自己扬了的，但剧情毕竟还没走到那一步，浅仓璃很快又恢复如常，诚恳道谢。倒是弟弟一直站在身后若有所思，盯着令人的背影看了会儿，才在浅仓璃的提醒下从她包里摸出钥匙开门。
“姐姐的那位邻居，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弟弟摸摸脑袋，忍不住这么告诉对方：“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感觉，很明亮，就好像是——”
“奥特战士的光芒。”浅仓璃替他把话说完，看着小陆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长叹口气。
“你会感觉熟悉也是应该的。”
她拿起茶几上的水壶晃了晃，倒出一杯冷水，凑到唇边：“那位名为赛罗的奥特战士就寄住在令人先生的身体里，之后或许他们就会像你一样，一同在这座城市里战斗吧。”
“原来是这样。”
弟弟恍然大悟，却也没追问浅仓璃为什么会知道这种辛秘，就好像问出自己不知道的问题、然后被她轻松解答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般。反而是见浅仓璃就要这么喝下一整杯凉水，他立刻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杯子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同时从双肩包里翻出一瓶还带着些温热的牛奶，塞进她掌心。
浅仓璃低头看了眼，是自己最经常会买的那个牌子。
“你喝凉水会不舒服的。”
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弟弟这么笃定地开口。说着，或许是也觉得口渴，干脆直接把她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完全不介意边沿刚刚才被她的嘴唇碰过。
“……”
浅仓璃欲言又止。
但弟弟实在太坦荡了，眼神又实在单纯无辜，这让她总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暗自告诫自己不能犯些没有底线的罪，她掩饰般戳开牛奶，吸了一口。温热的液体瞬间充满口腔，随着吞咽的动作顺着喉咙滑落，蔓延出某种混杂着暖意的回甘，让她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在外奔波一天的疲惫随之开始涌出。
“姐姐。”
半梦半醒中，浅仓璃听见弟弟这么叫了自己一声。她抬起沉重的眼皮，嗯了下示意自己在听，身体却不由自主向后靠去，倚在柔软的抱枕上。
“姐姐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环顾了一圈客厅，朝仓陆很快明白这句话其实是不必要问出口的。他本来以为星云庄已经足够简洁了，但来到浅仓璃的公寓之后，他才意识到真正的冷清是什么样子。就好像她只是将这里当成一个暂时休息的场所，私人物品少得可怜，甚至很多还保持着刚搬来的状态，堆在客厅一角，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她并不曾将这里当成家，朝仓陆很清楚。
“为什么姐姐不多补充些东西呢？”他有点困惑地问道：“这样住不会觉得不太方便吗？”
“……就是这样才会方便。”
浅仓璃有些含糊地回答，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困倦，整个人也开始顺着沙发靠背往下滑：“别担心，我还有别的住处。我上次去看了，比这里好很多，实在不行也还可以回去。”
是吗。
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又很快隐去。朝仓陆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手中空掉的玻璃杯，神色像是陷入了某种遥不可及的追思。
墙上的挂钟滴答响着，窗外夜色渐渐笼罩上来，月光洒落，在地板上铺陈开来一片清冷的白霜。小陆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神色难辨。直到某一刻肩膀猛地一沉，浅仓璃终于支撑不住，睡倒在他身上，他才如梦初醒，却依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轻轻浅浅地抽了口气。
“既然姐姐还有别的住处，那下次也要邀请我去玩才行呢。”
他看着墙上斑驳的影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眼底填满憧憬：
“我会给姐姐带橘子汽水，姐姐就请我去旁边商店的扭蛋机抽闪光侠好了。那里面的扭蛋我还差最后一个就能收集齐全，姐姐总是运气那么好，一定能帮我抽中的吧……”
少年清朗的声音回荡在黑暗里，凝结成满天繁星。浅仓璃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一缕发丝顺着脸颊滑落，掉入他的衣领里，霎时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斥着她身上不知名的清浅香气。
朝仓陆仍旧未动，只是垂下眼。
就像是要在夜色中变成一尊亘古的雕像，守在她身旁。
——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地方。将小茧哄去睡觉，伊贺栗令人看着电视中刚刚播送的新闻，陷入沉思。
“原来他叫做捷德啊。”瞥了眼屏幕中奋战的巨人，他感叹一句。虽然身边空无一人，但他知道总会有人在认真听自己说话：“谁又能想到，那会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孩子呢。”
“也还好吧。”
虽然在电梯里差点没憋住，但也已经做出了弥补。赛罗自觉不会被人发现自己正跟令人一心同体，声音便稍微大了点，完全不知道隔壁其实已经轻描淡写把自己的马甲扒了个彻底：
“就算是个孩子，但他既然选择变身，就必须当做战士来看待……哦对了，忘了问，令人你原来认识那两个人吗？”
“我其实只是偶尔跟浅仓小姐说几句话而已。”
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依然相信邻居胡诌出来的落魄作家人设，令人没什么心机地点点头：“倒是她的弟弟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虽然不是一个姓氏，但看样子应该也很要好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晚跟着回家？”
是吗。
赛罗沉思了会儿。他可不管地球人的姓氏不姓氏，既然以姐弟相称，那必然就是很亲密的关系，简单而言就是一伙儿的。想起那双像极贝利亚的眼睛，他微微皱起眉，心里充满了思绪。在一切都还不明朗的当下，奥特战士决定还是小心为上，先仔细观察观察再说。
这么想道，他下定决心，朝人间体开口的语气也难免带上了点郑重：“你记得暂时离他们远一点，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这。
对小陆的第一印象还挺好，而且捷德又接连打败了好几次怪兽，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令人不太赞同地摇摇头，确实没想到奥特战士竟然也会以貌取人：
“不太好吧，赛罗桑。虽然捷德看起来是跟贝利亚像了点，但他应该没有恶意才对——”
他试图说服对方改变看法，可赛罗不等他说完就立刻打断，眉头也皱得更紧。
“我什么时候说是因为捷德了？”
他这么开口道：“是你那个邻居，叫浅仓璃还是朝仓璃的。”
虽然看上去毫无异常，甚至还有点柔弱，但是——
“她身上，似乎有什么让我感觉很不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