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好久不见

“明太——” 手里提着课本，气喘吁吁、头发有些凌乱的十二三岁男孩听到呼唤，以脚尖为圆心转起圈，快速从视野中找出留有蘑菇头的身影，放空的眼睛中又闪起金色星星的光芒，喜悦地迈开步子。
正值青少年的男孩的体力总是令人惊叹，谷山乐子刚刚反应过来，明太就已经牵起她的手，牵着她往馄饨店跑。明明才刚长途跋涉回村口，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乐子惊奇地想着。
不过，现在我也觉得有用不完的力气就是了。想起目的地，乐子奇怪的好胜心被激起，也大展身手，使出最快的速度，追到明太身边。两人自由自在奔跑在蜿蜒的河水边，一路向下，穿过阶梯般的房屋。
“唔……明太？！你从镇里回来啦？”
挑着担纳豆，样貌孤僻的少年听到脚步声一愣，，发现新交的朋友放学归家，立马惊喜地向他打招呼。只是声音有些小，似乎还不适应这样的交流方式。
尽管如此，明太还是听见了：“嗯！和乐子哥一起去见乌丸……姐姐他们！”
他还是没能改掉对乐子的称呼。乐子对此表示习惯了，嗯，习惯。
“是要去市集卖纳豆吗？我猜你回来时肩膀会很轻！”
“欸？……”少年花了几秒理解明太七弯八绕的话语，终于理解那是在祝福自己生意兴隆。真挚的善意烧得他脸颊滚烫，“谢谢——”他把手括成喇叭，朝着奔跑的背影喊。
路过正在重建的房屋，乐子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熟悉身影。村长正听着报告，点头，时不时给出评价和建议，在本子上标注、改动些什么，末了露出和煦的笑容：“大家很快就不用两家人挤一间屋子了。”
森婆婆身着耐脏的灰色衣服，于扬起的尘土中忙碌地调配人员。在她的指挥下，人们勤劳且井然有序地搬运和交接，数道工序合在一起，组成亮丽的劳动之景，和谐美好，充满希望与活力——如果忽略混在当中叼木板的黑白狗的话。
狗都比我勤奋……乐子心中升起莫名的愧疚感，打招呼的手放下又举起，举起又放下，最终决定还是不自讨苦吃。
松手，刹车，拍拍灰尘，正好停在馄饨店门前一米处，完美！乐子自我评价道。
她看看半敞开的门，突然就没了那股莽劲，深呼吸，蹑手蹑脚凑过去，心里盘算着第一句话说什么才不会被乌丸小看。
“咚！”
方案还没想出来，头就传来疼痛感，紧接着是晕乎乎的触觉。扶额，快速调整大脑，发现视野大部分被金黄色的眼瞳占据。
乌丸也被吓到了，本来她只是听见有脚步声，估摸是乐子，于是来门口看看，结果两个人选的时间太一致，直接撞一起了。这下好了，准备的说辞又咽回去，一切言语都被打回原形。
两队人都还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五彩斑斓的彩带就闯入眼帘，头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让门口的人们颇具超时代艺术风格。凌乱的头发、缤纷的色彩，彩带上的涂鸦歪歪扭扭无拘无束，却都表示着同样的词汇。狼狈的人们碰撞，词汇从中绽放：
好久不见。
“你好呀，”明太趁机打破沉默，露出纯洁无瑕的笑容，双眼睁着，弯着，透露出天真的神色。面向乌丸，他用发自内心的喜悦说：“乌丸阿姨！”
阿姨，阿姨……明太的话语如同疯狂的呓语，如百物语蜡烛后走出的鬼怪，在乌丸心中横冲直撞。她压住怒气，告诉自己明太只是不太懂语言的艺术，在脸上挂出刚吃完可丽饼的幸福表情。
乐子耗时三秒，想起明太在和朋友唠嗑时分明知道正确的叫法，旋即大彻大悟，给本就不和平的局势火上浇油，凑到乌丸耳边低语：“他就是故意的。”
不出所料，乌丸笑容光速破碎，顷刻间，一绿一黑两道身影只剩残影，速度足以让所有面临长跑体测的学生五体投地。
从天而降的链鸦卡鹅见今天的乌丸依旧活力满满，摇摇头，落在铃木肩上，语气古怪地对他报了个地址。
“好，她说今天不回据点是因为要去这个地方吗？”铃木若有所思，记下地址，准备等会传达，没有探究乌丸私事的想法。
紫藤花之家。
卡俄斯关上身后的门，将唰唰写字声也一并隔绝在内，任由队友排列着密密麻麻的时间表。和三鲟凪组队、旅行也有几个月，配合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两人性格迥然不同，鲟积极缜密，自己慵懒随心，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准则，互相尊重并保持距离，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对队友的评价是：不喜欢，但是作为观察对象很有趣。
只不过此刻比起观察人类，她更想透气，比如漫步于庭院中。唉。她叹息，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叹气。看看头顶，黯淡的黄昏不如郊火红，大概是工业的影响。紫藤花之家的百米之外就是市里最繁华的街道，现在又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人来人往的喧嚣与杂音拨开宁静。
幸好一草一木仍保持着生机。她左右寻思，想整点活，最终目光聚焦在走廊边挂着的一排狐狸面具。天狐样貌恐怖，却对人友好；白狐是瑞兽，是掌管农业的稻荷神的使者。嗯，大概是这样的……吧。卡俄斯闲来无事时了解过。就是为啥这天狐看起来比白狐聪明这么多？她摇摇头，权当是自己的知识盲区，拿走一副白狐面具，凑到一棵树前。
树皮很神奇，深绿和浅绿的色块交织，形成天然的画。戴上，拿下，戴上，拿下，黄红白三色闪烁，尝试用亲近自然的面具和大自然交流。
……
……
好吧，她承认，这样看起来挺蠢，实际上也确实挺蠢。
不过，有人曰：一个人叫犯蠢，两个人就没那么蠢了。比如乌丸，十七年来她遇见的唯一一个旗鼓相当的挚友。卡俄斯不知道有没有人曰过，如果没有人，那就是她自己曰的。
她就这么思维发散地想着。百米外熙熙攘攘未见停歇，夕阳半沉，天幕更暗，树影变得更大，笼罩她的影子。
有点冷。她裹紧羽织。还有点想乌丸。印象中乌丸很喜欢旅行，每隔半年就会不远千里从大阪来找自己，满大街小巷跑，两个人在一起总能制造源源不断的惊喜。
然而近几年因为生活、工作等等因素，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算来上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尽管期间一直有书信来往，还是不如实打实见面来得亲切。
想到这里，她不禁对着草许愿：“希望乌丸能如以往一般给我惊喜……惊吓也行。”
“得嘞！我听见你的愿望了！”
沉甸甸的重量从后背压来，微凉的手臂环上脖子。
啊！是什么扼住我命运的喉咙？敌袭？！作为一个优秀的剑士，卡俄斯瞬间警惕起来，想要把背上的生物摔倒在地。然而身体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移动，好像回到了最温暖舒适的被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直觉的信任……是我傻了吗？不不不，如果是敌人早就把我刀了。那真的是乌丸？！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个聪明的天狐面具，心中一顿无语，好家伙，原来一直搁那埋伏在！
乌丸见卡俄的神情由落寞到惊奇再到喜悦，心中非常满意，不枉自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蹲她：“好久不见～～”
卡俄斯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愉快而真诚地赞美她：
“你又重了。”
三鲟凪：今天外面挺热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