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雪

下雪了..... 阳帆倚着木窗看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发呆。
宅子里依然忙碌，宅子外面却清冷寂寥。往日沿街叫卖的小贩不见了踪影，街口食肆里也关了张。街道上除了几个顽童玩嬉闹就没看见几个人影....
冬晴帮着发呆的少爷整理衣衫，她知道少爷最不耐穿衣。
今天要去拜访薛如炅，自然要精心收拾一番。
用过早饭，跟富贵交代些事情，阳帆带着冬晴出了门。
走到那条标志性的宽石板道，才看到些巡城士兵，冒着风雪四处游走。
“唏聿聿...”一声马嘶从城门方向传来，一溜黑点裹着风雪转眼就从眼前呼啸而过。猩红的披风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醒目，只是有面护，倒看不清骑士的面目。
“是守备司的人”冬晴说道。
阳帆没有答话，看着那群人马离去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再次来到薛府，忠伯没有让阳帆在外面等候，接过阳帆手上的礼品便领着他进了门。
“老爷打过招呼了，阳公子请随我来”
进门穿过花厅，经过一片回廊，忠伯把阳帆领到一间房外。
“我早与薛大人通过气，应付这些流民就该下重手处置，薛大人每次都和稀泥，这下好了，这些乱民又闹起来了。再不严加惩治，只怕事情越闹越大，到时候看薛大人如何收场”
“连将军稍安勿躁，今日请连将军前来，正是解决此事的，何苦乱民未乱，我们却自乱阵脚？”
“还未乱？若不是我差犬子出城镇压，只怕已是大乱了”
还未进门，里面便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老爷，阳公子到了....”忠伯叩门稟道。
“快请进”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阳帆收敛心神，整了整衣衫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三人目光瞬间齐聚在自己身上，正坐一人面白短须，相貌眉目无不在说他就是薛腾云的老爹。
“草民阳帆拜见薛父母”
“阳公子不必多礼，这位是本县守备司长官连奉连将军。”薛如炅手指左手位一人介绍道。
“草民见过连将军，崇德县赖连将军守护四方，将军辛苦”阳帆作揖施礼道。
“这位想必是连是连公子罢？果然虎父无犬子”
这连奉身量中等，面色较薛如炅稍黑，只看坐姿便依稀有后世军人的影子。
那连灿看起来二十出头，样貌也颇似其父，只是眉毛细长。
连氏父子见阳帆施礼，也未起身只是拱拱手算是招呼过了。
“薛大人既说今日是解决流民之乱的，叫个毛头小子来旁听却是为何？”
“连将军且安坐，阳公子可不是专程来旁听的，这解决流民一事还须依仗阳公子”
“噢？愿闻其详”
薛如炅当下也不废话，把那张县舆图铺开。“阳公子几日前曾跟我提议，许一块地给流民建住宅，另外县里再租一块地与犬子和和阳公子作建造作坊之用，我正发愁这两处地段许何处适宜，所以请阳公子前来商议”
当下便把划地和如何流民之事详细告知连氏父子。
“方法看起来似乎可行，营造作坊我能理解。可流民住宅区花费颇巨，即使刨去土地人工材料等费用，仍需花费不菲，阳公子如何心甘自掏钱财来建造？”
说白了，你一个毛孩子花那么多钱去帮一群流民建房子，天底下真有这好事？
阳帆心里也是了然，这一个县令一个守备实乃是一路“货色”，都是瞻前顾后的臭毛病。
要县里出钱来建造流民住宅一来县里确实拿不出那许多钱。二来两人一个仗着手里有兵，动辄扬言惩治。一个只有嘴上安抚心里观望，是既无魄力又无钱。
眼下有人出钱做事，这瞻前顾后的毛病又犯了，试想：若不是薛如炅拖沓，有耽误的这几天功夫，划地的事早就拍板，阳帆这当儿都开始动工了。说什么商量划在哪里？那不是你一言而决的事吗？还要把个连奉“约”来商议，什么时候守备还管土地的事了？
“回连大人问”阳帆轻咳一声。
“钱财身外之物耳，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小子虽算不上豪富，可自诩还有些生财手段，对这些倒不是很看重。千金散尽还复来罢。小子自幼贫苦，自知城外流民苦楚，有道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能者多劳矣！”
“小子少读圣贤书，毎读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时小子深受其意。那些流民今日尚是孤魂野鬼无根浮萍，明日便是在县堂的丁簿上也未可知？先帝历经数十载，为人丁计想方设法的把那些流民安顿在册。若轻弃城外流民于不顾，岂不让先帝一番辛苦付之东流？”
一番微言大义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没办法，总不能说我卖麻将卖炉子卖火锅大赚你们这些城东富户的钱，转头拿着从你们身上赚来的钱去做善事吧？那人家听了能舒服吗？有钱归有钱，但不是傻子啊。
阳帆一番铿锵言辞倒把两个“大人”说了个目瞪口呆。脸皮再厚也架不住你这样说啊。便是说得市侩些也罢了，便说得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大义凛然。我们两位不承认自己是个酒囊饭袋都对不起你这一番激情演讲。
薛如炅大族出身，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出自哪里。
“大燕朝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先贤说了这么有道理的话？”自己竟然不知道？薛如炅暗忖。
“钱财一事连将军勿需担心，这小子弄了个劳什子麻将卖得满城都是，想来是不少赚”
“噢？麻将竟是你鼓捣出来的？”听薛如炅这么一说连奉心里便有数了，这小子确实赚了不少钱！
想自己一妻六妾儿女成群家里足足有四幅麻将，自己整一年的俸银就买了四幅麻将。不过好处也很明显，自从有了麻将，自己再不需要为了应付她们而伤脑筋，她们自去打麻将，现在根本不来烦自己了，乐得清闲。
男人嘛，都这样。有了钱恨不得把全天下的漂亮女人娶回家，根本不考虑娶回家之后自己那点精力是不是足以应付....
“既如此，那我没有异议，至于地划在那里我就不管了，只是眼下如何应付？”
“明日便请薛大人贴出告示，施粥饭予灾民，同时还请薛大人出面派人收购全城麻棉布匹，粮食布匹所费均有小子承担，也劳烦连大人调派人手维持秩序。待天气转晴，马上动工！”
“这没问题，阳公子只管放力施为，其余一应事务交予我与连大人即可”薛如炅说道。
阳帆闻言谢过两位，然后由薛如炅拍板把出城至苍镜河九里余地段划给了阳帆。
阳帆很满意便欲告辞离去。
“阳兄且慢走”说话的是连灿..
“似阳兄这等人材，连灿往日却未见过，不知阳兄有何教我”
“来了”，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
想那连灿对崇德县城何其熟悉？往日别说见面，连听都没听说过，这突然钻出来个人发明麻将大赚钱财，今日又问县令划地置作坊，与流民建住宅。你哪来的？
“回连公子话，愚弟一直住在城西，想来连公子是不愿意去的，所以未曾见面也实属寻常”
大好的祥和气氛你非要恶心我一下子？那别怪我不客气。
那厢连灿心里暗恨！你说你住在城西就罢了，什么叫我不愿意去？当着父亲和薛县令的面好让教知道我嫌贫爱富不爱往那穷地儿去吗？呃，自己确实不爱去。
连公子又不是查户口的，见阳帆这么说，只好作罢.......
薛彩衣送阳帆出门时，身后搓麻将的笑闹声被北风吹散，大雪纷飞....
庭沿下站定，掏出一沓银牌递给阳帆。
“这些天售卖麻将所得都在这里了，知道你有大事要办，都给你。还有一点我的私房钱，也一并给你。”
阳帆没有伸手接，定定看着薛彩衣。
四目相交，薛彩衣这回没有闪躲，只是脸上红晕扩散.....
伸出手把那只举着银票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帮着收拢，又拂了拂她脸上被寒风吹乱的头发，从头到尾薛彩衣都没有动弹。
“你要帮我”..
像是跟薛彩衣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风雪似乎也像是配合阳帆似的，滞了一滞。传到薛彩衣耳朵里，格外清晰。
“快去擤擤鼻涕。”说完便拉着冬晴钻入风雪里。
“你说什么？”
“我说叫你快.....”
北风呼啸，卷走了所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