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什么乱七八糟的

光系魔力的修行者并不多见，但在高手如云的阿斯特里德，也不算多么稀奇。 海水下午的主修课上得还算顺利。整这一届的新生统共有七百多人，光系修行者只有三十个不到，属于小班教学了。
老师名叫方程，是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据身边那个喜欢大声讲小话的胖男生所说，方程老师同时还兼职联邦城光明教会的助理主教大神父。
方神父神色悲悯：“光系魔法，生而圣洁。我们光系的修行者，既可以用光抚慰人心，也能以光为刃、守护光明。”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乖巧坐着的海水：“——当然，前提是努力修行的情况下。”
刚刚测试完魔力排班里倒数第一的某人：“……”
算了，就她这样的水平，还来自精英学部，老师不发火就算是给她几分面子，足够客气了。感谢伟大的光明神！
而自己身旁这个滔滔不绝又大大剌剌的小胖少爷，海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直到临近下课之前，她才想起来，发出一声惊呼：“你是！开学典礼那天，坐我后面的……”
——有钱有势的单细胞！居然也是光系的魔法师吗？
小胖子也是一惊，捂住嘴巴：“——你居然跟天道乾一个队！你看起来像是花钱托关系才进的阿斯特里德……”
海水：“……”
小少爷一点也没觉得说人小话被逮住有多尴尬，飞快自我介绍道：“我叫晏珠白，来自加罗瑞德。你知道加罗瑞德不？那个全是女孩子的国家，在大陆东南边——被精灵海隔开的单独一个大岛，离这儿可远了！”
这种常识海水当然不知道，但并不妨碍她现在知道知道。
她点点头，便听小胖继续展现自己牛气冲天的社交能力：“你也知道，晏是我们的国姓嘛，但我不是王子。我们国家男人也很难从政，所以你不用紧张哈，你可以直接叫我白白！”
海水态度十分认真地提问：“可以叫你珠珠吗？”
晏珠白：“……那个，最好还是不要哈。”
两人简单加了个叶脉，一来二去也算是认识了。而无论是上学还是社交，最重的重头戏还要属第二天的辅修课人气top，须来病校长的大陆通史。
晚上，海水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回来的路上晏珠白跟她讲，他自己也要去上这个课的，而且他认识的许多王公贵族子弟都特意为这门辅修空出时间来，明天上课的小队估计会很多。
……是不是也有可能碰见公宜侃呢？
海水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她忍不住又点开叶脉的联系簿，盯着那行【杜曼斯特第一美女】看。
海水其实没什么和人闹别扭的经验。虽然她确实已经和海夏闹别扭很久了，但也只是和他一个。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唯一算得上的兆星也从没和自己产生过不愉快。
她不主动招惹别人，所以别人也不搭理她，这就导致海水并不了解同人和好的步骤流程。公宜侃已经消失在她生活里快两星期了，没有发消息，也没有碰过面，仿佛两人从来没认识过一般。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被亲密地靠近着，被在意地等过，被口是心非地关心——经历着这样的温暖，海水有些惶恐，也因为这样陌生的关系患得患失。
应该去向公宜侃道歉——肯定要去道个谢的。不管怎么说，一段关系想要继续，至少要有一个人去主动维护。她想认真准备一份礼物，赔罪也好、心意也罢，只是想告诉侃公主，其实她不是没有在乎。
她也有不忍断绝的牵挂。
海水不算个感性的人，但今夜确实在因此失眠。也正在这时，一条叶脉消息发来：
【叶宿渡冬】：睡了吗？如果睡了就晚安。[星星]
……这会儿都凌晨两点了，明天还要早起，万百可真能熬啊。
【海的味道我知道】：还没睡，怎么啦？
【海的味道我知道】：[龇牙]
海水没放什么心思在聊天上，就随手一回，发完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龇牙这个表情笑得有点太热切了，而且看着傻乎乎的。
没想到叶脉光屏一亮：
【叶宿渡冬】：[龇牙]
海水盯着那个门牙闪亮的表情，拇指停在半空不动。
良久，她才弯起唇角，感觉到心里实实在在地涌过一股淡淡的暖流。
【叶宿渡冬】：周末有安排吗，一起吃饭？
【叶宿渡冬】：我有话想对你说。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那个……
要，要告白吧？！
——虽然古怪的万百同学似乎没有掩饰过这种心意，不过，她真的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
海水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她缓缓坐起了身子，如临大敌般，反复研读着这两条消息。
真奇怪，如果是乐神望邀请自己一起吃饭，海水一点都不会觉得别扭。为什么到了万百这里就多少有点不一样的意思了呢？还强调了“有话要说”……他们两个有什么可说的呀？
是不是因为，其实她知道，乐神望是不会对自己有些什么别的心思的，但万百的话，他们两个中间——他对自己，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被男孩子喜欢过的海小水，第一次感觉到了些实质性的苦恼。
却见下一条消息发来：
【叶宿渡冬】：不是表白，别紧张。
【叶宿渡冬】：我一般不做让别人尴尬的事。
其实你也没少做了哈，比如一些总是叫人“女神”的诡异行为……
但好在，万百这么说来，海水总算能松口气。她啪嗒啪嗒地打字：
【海的味道我知道】：哈哈，吃饭可以，但是估计要晚饭了
【海的味道我知道】：我想睡个懒觉，可以吗
【海的味道我知道】：[可怜]
那边的状态在昵称与【对方正在输入中】之间来回切换，很快回复道：
【叶宿渡冬】：当然，你随时叫我就好。
【叶宿渡冬】：不打扰你休息，晚安。
万百在通讯工具里的表达方式跟生活中并不像，他打字聊天时严谨而克制，标点符号齐全，不似平时讲话大咧。
海水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她和乐神望在私聊里用表情包斗图的弱智时刻。她反手发了个[月亮]的表情过去，突然觉得心里莫名很踏实，也有舒适的困意袭来。
——熬过明天，周末玩死！
少女把长胳膊长腿缩在被子里，很快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睡出了口水来。
……
星期五，阴有小雨。
本来雨天不算是海水讨厌的天气，这种潮湿感甚至还能让她心情愉悦，但一想到下午可能要进行的训练，接受池野王八蛋带来的某种“成长”，海水就突然失了些赏雨的兴致，添了不少烦躁来。
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海水苦哈哈地梳顺了打卷的头发，穿了身乳白色的运动套装。她一边往没洗的刘海上喷着去油喷雾，一边查看着叶脉消息。
【感官飞行线】：小水，今天的课很火爆，我先去占座了，帮你占一个[比耶]
【感官飞行线】：别迟到了哦！
是半小时前乐神望发来的，现在才七点半，离上课还有足半小时。
……须来病的课这么抢手吗？
乐神望，真的是什么事都会体贴地为别人着想、也什么事都会想到别人。
自从昨天下午在客厅聊天后，有些事好像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海水盯着这几行字一直看，足有一分钟，才啪嗒啪嗒地回了个谢谢啦马上到。
感官飞行线，是他在触感的世界航行，好浪漫。
外面细雨绵绵，海水没忘了带把伞在身上。没和谁约定的好处在于，就算起得有点晚了，也能不慌不忙地安排自己的时间，有能把握的自由。
她恢复了好心情，快乐地踢踏着雨出门。路上有急匆匆赶路的同学，也有不紧不慢雨中漫步的，而大家前去的方向却都大致相同。
海水开始有点相信乐神望的话了，因为排队的人潮居然已经从三层中央的教室蔓延到了二楼楼梯口。
她艰难地挤进人群里，直到进了教室门还挨了好几句抱怨。至少二十排起的巨大教室里，海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过道旁的乐神望，金色短发依然那样耀眼，笑容万丈光芒。
他身边的万百即使坐着个子也很高，同样引人注目。两人中间空着一个明显的座位，似乎正被其他站着的人虎视眈眈着。
……自己来得是有点晚了哈。
海水挺着个厚脸皮走过去，众目睽睽下坐进了那个难求的好位置。
万百还有点不满意似的：“早知道应该更早来占的，女神有点近视，看不清怎么办……”
海水听着都臊得慌，赶紧横他一眼：“我没叫你给我占座……”
乐神望一听万百开口，身上那股子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气质就瞬间不见了。他也瞪着万百：“这是我给小水占的！”
万百像是被逗笑了：“你说是你占的就是你占的？咱俩他妈的一起进的教室，一起坐在这儿了，怎么就成你的了？”
乐神望的幼稚劲头也被激了起来：“那难道就全成了你的？你写名字了吗？”
海水：“……”
这两个人，明明又不对付，还偏总是要凑到一起，也不知道因为点什么……
海水叹了口气：“那个，谢谢你们，但下次谁也别占了……我自己找地方，没座位我就站着。”
一旁没抢到座、站在他们旁边抖腿的小胖子鄙夷：“就是！你俩吵啥啊搁这儿，本来就不该占座儿。不爱坐就别坐了，我还想坐呢！累死了……”
……这小胖少爷，不是昨天碰见的晏珠白吗？
海水听着这熟悉的大嗓门：“那个，白白？”
晏珠白像是突然才认出来人，哀嚎一声：“海水！……哎呦喂，海水，你们小队这哥几个能不能互相挤挤，蹭个地方出来呗？”
晏珠白扁扁嘴：“脚太酸了，站不住了！”
万百皱着眉头：“这得怎么挤才能把你挤下啊？”
晏珠白可怜巴巴地盯着海水。海水憋了半天，叹了口气，只好也可怜巴巴地盯着乐神望。
乐神望：“……”
……怎么搞得一副就自己很介意的样子。
于是这四个人便开始在三人规格的座椅上挤来挤去，免不得一些肢体触碰。晏珠白挤着万百，万百一脸嫌弃；海水挤着万百，万百又开始闷不作声地红耳朵。万百挤着海水，海水没什么感觉，可一凑近乐神望身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气，海水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脸也有点烫，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
于是她瞬间明白了，对乐神望的好感是一场终要加重的流感，滚滚高烧，避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