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服了

“纠察队？……一个阿斯特里德养着的平民——贱民组织！” 公宜侃走在海水打着的洋伞下，顶着造型夸张的银色羽毛头饰，左手提着刺绣礼服的裙角，右手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打着大卷儿的发尾。
这动作兼具雅致和俏皮感，同时也显示出主人还算愉悦却又有些不满的复杂心情：“都是些满足入学资格但在档案局有不良记录的问题学生……要是按本公主的想法，这种平民根本就不该收！明明培养学生就是为了大陆和联邦军效力，弄那么些个不成规矩的东西进来——能有什么好事？”
在海水的印象中，昨天一整天里，公宜侃都没有称呼平民为“贱民”过。一方面出于侃公主接受的贵族礼仪教育，另一方面应该也是出于本身的同理心和教养。
如此看来，这个组织或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是同风纪委员会那样监督系统里的学生组织或者校工组织，甚至有可能存在一些负面的性质。
说起来海水自己都不太相信，现在才早上七点钟，她就已经被公主殿下用叶脉催着喊着下楼了，甚至两人已经走在了去食堂吃早饭的路上。
昨晚，她本着要用什么就从行李箱里拿什么的原则“收拾”了下东西，想到第二天要早起，赶紧懒趴趴地早早睡了，特意没像往常在家里一样玩这玩那的熬夜。
结果一大早六点不到，明明被设置好静音的叶脉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语音消息，吓了海水个半死。这一觉不仅没缓解好昨晚的惊险，反而加重了她的神经衰弱。
叶脉屏幕显示着尖利女声的话语文本：
“【杜曼斯特第一美女】：速速起床陪本公主用膳！六点了还不来出门接我，难道要本公主屈尊去等你吗？！……六点半生活区门口见！晚一分钟你就死定了！”
海水：“……”
……我的命真的好苦，好苦啊！
苦哈哈的海小水也没空收拾什么，简单洗漱完，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匆匆下了楼。生活区门口的大小姐看起来已经撑伞站定许久，满脸都写着不耐。
海水非常狗腿又自然地接过了伞柄，顺便问起公宜侃怎么能把语音消息突破静音屏障传过来。
公主殿下不以为然：“我叔叔是精英分部现任院长——我祖母是现任联邦副秘书长！本公主想干嘛就能干嘛，叶脉的屏障我说破就破，怎么了？”
海水：“……哈哈，没，没怎么。”
……可恶的大贵族阶级！
海水接回刚刚的话茬：“……所以说，这些问题学生也算是被学校录取了，但同时也要在纠察队服役，是这个意思吗？”
“阿斯特里德就喜欢搞这些幺蛾子，天赋实力够强，就能入学。”
公宜侃脚踩十公分高的珍珠水晶鞋，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要是让这群劣等生凑在一起，没人管还得了？纠察队里除了队员还有督察组。队员就是那些问题学生，督查组就是正常学生管他们的，学院要轮流派优秀的学生轮岗加入督察组，去监督这些个暴力分子。懂没懂？”
……好像懂了，又好像有点没懂呢？
所以昨天那个飞来飞去的男生，就是这个纠察队的督查组的人咯，来抓跑来跑去的队员。
海水挠了挠头。好歹是开学第一天，她昨晚特意洗了个大澡，常常不那么清爽的刘海今天也格外蓬松：“所以这些问题学生是不住在宿舍里吗？……我的意思是，他们也是在各个学院正常上学的吧？有队伍的吧？”
“不上学他们来干嘛？！本公主发现你的脑子实在是——”
公宜侃鼻子喷出一口气，硬生生收回了快骂出口的话。她知道自己耐性差，性子又急，向别人解释事情和说明情况是她的弱项。
公主殿下撇了撇嘴角：“有学上，有书读，也有队伍在！表现好的可以回宿舍住，表现差的，观察期没过的，就要在纠察队，给风纪委员会干活。纠察队就是风纪的武器，懂吗？狗腿子！做的就是执行纪律和得罪人的活儿，风纪让他们往东打，他们就不能往西……”
风纪委员会就是那个贯双里会长关着的组织吧，还挺威风的。
公宜侃总结：“反正一个个实力还凑合，就是素质太差。——所以你罗里吧嗦问这么多是要干什么？纠察队员又不可能有精英分部的。”
海水真的很想告诉她，您别说，可能还真有那么一个……
海水目前对身边的情况还不了解，不好讲明那个叫“万百”的神秘队员，索性先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公宜侃懒得管她，毕竟海水脑子不好的形象已经深入自己心，想一出是一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两人来到食堂二楼，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点餐进食。
金色大陆的贵族魔法师不尚享乐，由于边境战乱，贵族世家子弟在世袭贵族身份时也被灌输着时刻为大陆和人类献身的信念，往往都较为自律，晨起修炼、夜半方止。
海水本来觉得她们来得算早了，没想到早起的人比比皆是。
公宜侃眉头紧锁：“本公主紧着催你快一点，你非要磨蹭！现在可好，要和这么多人一起……”
海水作为毫无献身信念的废物点心、一锅贵族好汤里的老鼠屎，坚持贯彻得过且过的生活原则，每天晚睡晚起、好吃懒做。她过惯了蛀虫般的幸福日子，实在受不了公宜侃这种健康规律的作息。
海水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堪比孙寒雪在分院系统里打的那个：“……公主殿下，我真的尽力了。六点半起床是我的极限，如果您——你以后约我出门比这个时间还早，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公宜侃：“……”
看她这个没脸没皮的架势！！
两人找了个僻静些的位置坐下，海水又打了个哈欠：“……再早些起，我宁可直接死了。”
火系魔力很难像其他系别的法力一样轻松去除污垢。公宜侃勉为其难地用纸巾擦拭了桌面和座椅，回以一个冷笑：“懒成这样，还不如直接死了。你家里没人管你？”
海水扁扁嘴：“……我在家里很透明的啦。我们家家教很好，就是顾不上教我，我正好也不想被管着，就是……放养！您懂吗？散养。”
公宜侃挑起一边眉毛：“不懂。不过本公主也懒得问。既然你厚颜无耻地要拖到六点半，也勉强可以……以后只要没事都给我过来吃早饭！我看你就是饮食不规律才会长了一身赘肉，胳膊比本公主的腿还粗。”
海水本来还想争辩两句，看到公宜侃的小腿后默默选择了闭嘴。
杜曼斯特皇室是不是虐待人啊？看把我们公主殿下饿的，皮包骨头骨瘦如柴……
两人这顿饭吃得不快，主要是公宜侃不快。她认真地将火煎菜切割成几个规则的菱形，用叉子将它们与片状的水牛芝士和番茄均匀穿起，细细地从边缘向内咀嚼着，连自己盘子内的菜品都被放置得井井有条。
海水可没胆子吐槽公宜侃的慢。囫囵吞下几个枣泥酥，她一边捧着牛奶喝一边环顾起四周来。
二楼明显不同于一楼，装潢精致华贵，餐具都是镶嵌着手工花纹的高定款。菜品更是丰富多样，价钱也十分不菲，海水只要了几个糕点，加上嘴里喝着的奶，小一百块钱就花了出去。
这么比较看来，二楼应该是贵族学生偏爱的用餐区。
不过昨晚乐神望为什么会主动选择在一楼吃饭呢？看他的穿着谈吐不像是家境拮据的样子，按道理来讲不该是平民，至少不该顾虑用度。既然不是因为价格，那应该就是因为别的原因。
……顾虑用度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海水想了想自己钱包剩下的那点可怜兮兮的余额，安慰自己：哎呀，这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活法。人总能活着的，好活或者赖活，怎么都能活。
……但每多在二楼吃一次饭，她可能就要折寿两年。
在引人注目这方面，乐神望属于那种本身低调但具有极强吸引力的类型，而公宜侃则是明目张胆的高调铺张。华美的服饰、鲜艳的发色、充满挑战与张狂意味的大波浪卷发，举手投足间的形象符号都构成了名为“公宜侃”的表征。
看到乐神望的人会不自觉地想看了又看，而就算没看到公宜侃的人，眼前似乎都已经浮现出了她傲慢凌厉的眉眼。
要是真说漂亮与否，客观来讲，公宜侃是不够美的。但她也不需要骨肉皮相的秀丽，她够瘦，体态够挺，气质撑起了美人的魂。晨光透落在优雅用餐的女生颊上，像是光明神眷顾的一点神迹，不戴皇冠也自有凌人的贵气加冕。
这抹熊熊烧起的红，足以点燃任何所到之处。
公宜侃终于吃完，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着嘴，又不善地瞪了正盯着自己看的人一眼：“收起你的小眼睛，本公主不喜欢女人。”
海水：“……”
虽然公主殿下确实有自恋的资本，但她也不喜欢女生的哦……
尽管身边总是阴差阳错地聚集着些风云人物，但好在海水心大，她的脸皮能自动隔绝那些或探寻或古怪的复杂神色，无视和装傻是她的看家本领。
两人正准备起身离开，一旁突然直直撞过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公宜侃反应极快，立刻闪到了一旁去，海水身子僵硬，慢慢吞吞的，几乎快被撞倒。
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壮硕的同学飞快地在她耳边道：“《芝士报》本月密钥：夏蝉炖豆腐。顺便告诉公宜侃公主我爱她——”
话音还没落实，人就一闪不见拐去其他方向了，仿佛只是不小心踉跄了下脚步、意外靠近她们一般。
海水震惊于《芝士报》成员的行动力和隐蔽性。
苍了天的，大家要是能把办八卦报纸和推广传播渠道的精力都用在修习魔法上，哪里还用得到海水这样的懒批也得一起为了人类美好的明天努力奋斗？金色大陆早就和平统一，和谐共处了！
不过，能有一见《芝士报》真容的机会，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海水心里好奇得要死，恨不得现在立刻找个没人的角落在叶脉上输入密钥、大看特看起来。
可惜马上开学典礼就要开始，没时间给她一逞窥探欲。下楼时公宜侃还不忘哼唧一句：“瞧这些莽莽撞撞的低等贵族……”
海水补充：“那个同学撞过来，只为了对我说一句，他爱侃公主。”
公宜侃：“……”
在前往礼堂的魔法大道上，某人把路走得更加飞扬跋扈，十足满意的样子：“哼……算他有点眼光！本公主当然是人见人爱！”
海水狗腿地夸奖：“没错没错，花见花开！”
公宜侃高昂着下巴：“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