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从天而降的掌法

陈迁和老和尚之间的辩论，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基本上就是你说前门楼子，我说胯骨轴子。你说大千世界，我说平行宇宙；你说一花一世界，我说微观大宇宙；你说花花肘子，我说镴枪头子……”
陈迁总结道。
赵凝雨则认真道：
“但是如果换我的话，陈前辈您跟我说前门楼子，我至少会回一个后院梯子。”
陈迁摆摆手：
“别介，你要这么回答那就是无情对了，很没意思。”
总之，无论老和尚想从哪个佛学理论开始谈起，陈迁马上就把话题转进到现代物理化学知识上。
陈迁脸色略有些得意，他说：
“那老和尚想盘我的道，想知道我到底会多少佛学理论，又是不是哪家寺庙派来砸场子的。”
“我呢？就是不跟他辩经。我管他说啥，都直接歪掉话题扯别的。他说他的，我说我的。”
“我也不是拿大，只是跟你介绍一下经验。斗法和辩论啊、抬杠啊，都是同理。面对比你强的对手，可千万不能正面接对方的招。他打他的，你打你的。把对手的水平拉到跟自己一样，然后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他。”
赵凝雨不予置评。
他的年岁还不到五百岁，但修为已经到了阳神境，这在炼气士里面算年轻的，仍然年轻气盛，仍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赵凝雨依然相信，堂堂正正干翻敌人那才是值得修行者骄傲的伟业，还不懂为什么老一辈修行者那么苟，那么不要脸。
陈迁也不说教，他说：
“到最后，那老和尚也没法继续盘道了，他哪说得过我啊。虽然他活得长，但信息量真的没我大。”
那老和尚算看出来了，陈迁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杠精，跟这种人抬杠是不会有结果的。
于是老和尚干脆把这次盘道变成一次谈话，用心给陈迁点了一次茶。
缓缓加水，优雅沉稳地击拂。
陈迁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初看到的情形：
“你知道吗？那老和尚的动作有多么顺畅优雅。一边倒着水，一边用茶筅在碗里面搅打。”
“一眨眼，他手底下那一小碗茶汤就跟刚从真空包装里拿出来的棉花一样，飞速膨胀变大，变成一碗细腻洁白的沫饽。”
“那老和尚也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提起茶筅，轻轻抖落粘在茶筅上的沫饽。”
“那个时候，我也是看着他手下那如同飞雪轻轻飘落一般的情形，想起了自己在连天飞雪里艰苦修行的日子。”
虽说赵凝雨不知道陈迁当时的苦是一种怎么样的苦法，但他也是吃过一些苦的，还是能对陈迁的说法产生共情。
“然后我喝下了那碗茶汤。”
陈迁砸吧砸吧嘴，叹道：
“时至今日，哪怕现在的我见识过了无数新鲜事物，远比那时的我要见多识广；我也不得不承认，那碗茶汤是我这一生中喝过的最好喝的一碗茶汤。”
“你知道吗？喝下那一小碗茶汤，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里面浓缩了一位老僧全部的人生阅历，一位得道高僧对佛学的认识与感悟，一位求道者对智慧的无限向往与推崇。就和我在你的茶汤里，喝到了你对岁月的感悟一样。”
“那碗茶汤，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启蒙。多亏了它，让我第一次认识到，在这个武力为尊的世界上，除了修行以外，还有别的东西可以追求——比如美味佳肴。”
赵凝雨也终于明白了，陈迁为什么会怀念一向寺茶宴的茶汤，又对一向寺茶宴这件事非常鄙夷。
毫无疑问，茶宴本身就是一个沐猴而冠的产物。
那个胖和尚学会了用茶宴经营人脉、笼络人心的做法，但却不明白茶宴真正的核心是什么。
但陈迁又因为那茶宴的因由，喝到了真正优秀的茶汤，感受到了未曾感受过的美好事物。
洪玲在意的不是什么茶宴啊或者感悟啊之类的东西，她比较关心那个一向寺，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用肩膀顶了顶陈迁，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陈迁的眼睛，大眼睛里面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陈迁一耸肩：
“你问一向寺为什么会变成那副鬼样子？这我哪知道啊！上次跟你去，也是我时隔多年的首次回归。我也不知道它到底遭到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们那种市侩又精明的死要钱作风，惹恼了真正的佛门高僧？或者已经破碎虚空飞升了的佛门前辈跑了回来，给他们制裁了？我也不知道。”
赵凝雨好奇的问道：
“一向寺变成什么样子了？之前在下只知道他们的茶宴不再举办了，知道刚才才从您那里听到，他们被制裁了。不知道他们是被怎么制裁的？被勒令苦修了吗？”
陈迁瞥了赵凝雨一眼：
“被勒令苦修？你这也太……纯真了吧？现在炎武国境外都成什么样子了，怎么可能还有被勒令苦修这么‘温柔’的结局？”
赵凝雨至今为止的人生，都是在天枢门修行，直到最近才被派到北方这里，建造这座庄园来执行宗门的任务。
他哪知道现在炎武国境外变成什么样子了？
陈迁也不想告诉他现在炎武国境外是什么样子，因为一言难尽。
他只简单的说了一向寺和金光山的现状：
“金光山如今成了金光渊，成了一个有着不规则形状的巨大凹坑，深的跟无底深渊一般。”
“深渊底部，则散发着耀眼刺目的金光，铺满了各种各样的金色石头。那些金色石头捡起来以后，还会迅速褪掉颜色，变成黑乎乎的不明物体。”
“在金光渊上空，异香弥散，有莲花瓣不住凌空飘下；无数有着模糊形状的人形半透明虚影，脑后一轮金光，在半空中双手合十低头祈祷。”
“这些遗留下来的异象，明显是佛门神通的遗迹。所以我才认为，是不是佛门大能回来，把一向寺给制裁了。”
最关键的是，如果从天空俯瞰下去，会发现金光渊呈现一个巨大的手掌形象。
就跟陈迁穿越前，看过的电影里的如来神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