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十日后,流放

晌午，刑部。贾蓉，尤氏，贾珍，贾芸在堂下等着审问。
戴枷锁刑具的唯贾珍一人。
尤氏站在贾珍左侧，丽人着浅水绿秋裳衣裙，高挽的云髻之下，妩媚轻熟的脸蛋儿苍白憔悴，年纪轻轻，倒像是贾蓉的媳妇儿。
以至于刑部尚书最开始还将尤氏当贾蓉之妻对待，结果闹了个笑话。
贾蓉在尤氏最边站着，脸色冷漠不说，微微垂着眼，心绪起伏不定，昨夜密侦司询问他，差点儿上刑。
他便将自家父亲干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今儿还要作证，只望父亲能彻底被流放。
刑部都说了，只要他敢于揭发，便可不必被父牵连，将功补过。想到此贾蓉面色潮红，做推手一事刺激的他浑身发抖。
“贾芸，贾珍夺你妻之事可属实？”
贾芸正视刑部侍郎赵勉，目光十分真挚，说道：“如非不得已，生员岂会与他对簿公堂，芸不敢说谎，属实。”
“贾蓉，本官问你，你父私盐之事你可知？如实回答，可将功赎罪。”大理寺卿问道。
此刻，贾蓉求生欲很大，眼睛看了眼坐在大理寺卿边的密侦司官员，以及刑部尚书。
咽了口水道：“私盐之事，皆是父一人所为，某并不知情，但某也不会包庇家父。”
贾珍闻言，瞪眼骂道：“你真真是个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肃静！”刑部尚书拍惊堂木：“罪人贾珍，你已被夺爵，今还敢恐吓当堂作证之人，掌嘴！”
两个衙役将贾珍按倒在地，水火棍击之，啪啪两下，贾珍嘴便出了血，淤青肿胀。
“小贾秀才，本官对你妻之事，闻陛下言，此女分得轻重，以母丧期而劝你推迟，是个贤良女子，当惜之。”
眼前这个小秀才，方才作证毫不畏惧，敢于将妻被族长威夺之事讲出来。
已是不错之人。
刑部尚书最喜为大义而不屈，敢于指正之人，实在是欣喜。其虽在母丧参加科举。
但以大景律而言，官方户籍记载逝期，倒也说得过去。
就是这宁国公后人贾珍果然如京中所言，罪大恶极。府中多为纨绔子，这几日审理也越发憎恨。
刑部尚书再道：“尤氏，私盐一事你可知晓，如实回答。”
尤氏眼含泪花，摇头道：“妾只知族人贾芸之妻一事为真，私盐并不知，请大人明辨。”
众官员点头，查证也发现亲眷并不知此事，但是还是会受些牵连。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对视，点了点头开始宣判。
“贾珍勾结家仆，掳掠御史之女，按律该入牢囚禁，今竟倒卖私盐，查得贾珍贩卖私盐，得贾珍亲笔账簿。
“今日，人证物证俱在，本官依大景《盐律》，判如下，流放贾珍于南疆边陲之地。
“江北巡盐御史吴珩，滥用私权，判其流放岭南，遣散女眷，奴仆发卖，十日后执行！”
宣判时，贾珍暴怒而起：“放肆，我乃宁公之后，岂能如尔等狗官屁民判我流放，我要进宫面圣，告你们污蔑。”
大理寺卿道：“陛下已下旨，将你夺爵流放，按律三年，但你，是此生不许再回神京！”
贾珍双眼发红，头发散乱，鼻子竟然流出血来，情绪激动，被衙役死死按在地上。
大理寺少卿朗声对外面观案的百姓道：
“江北巡盐御史滥用职权，与贾珍苟谋，有罪证账簿一册，书信两封，均证实贾珍倒手私盐与北方商铺，谋利十三万六千三百四十二两，证据确凿，当以流放。”
贾珍急道：“我……你胡说，我只得了七万两，哪里这么多……盐是江南送过来的，我只是……”
“盐是何地送来，自有人查，轮不到你操心。”刑部尚书制止。
听闻贾珍此言，众官微惊，外堂观案的百姓也跟着骚动起来。
刑部尚书再道：“陛下有旨，贾珍身为三品威烈将军，宁国公之后，本应以祖为榜样，替朝分忧，爱护百姓，承宁国公之忠义。
“然珍纨绔荒唐，竟夺族人之妻并逐其出族，残害百姓，掳掠妇女，今夺其威烈之爵，没收珍倒卖私盐之银，十三万两充公，十日后流放边陲！”
贾芸理解夺爵为何意。
夺爵，是对诸侯王及列侯、公、伯等勋臣违犯法律者的一种处罚，夺爵者被剥夺原来享有的爵号及特权。
汉武帝元鼎五年，列侯坐献黄金酎祭宗庙不如法被剥夺爵位者，即达一百零六人。
贾珍面如土色，这次真的是无人救他。
突然，他恶狠狠看向尤氏与贾蓉。
“这贱妇，凭什么她只享受富贵而不甘罪罚，也该流放，这畜生，指责父亲，乃孽畜，都该流放！”
尤氏原本还心疼贾珍，愿意夫妻同体。
此刻听闻贾珍拉她一同入深渊，眼里是大大的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着只觉眼前发黑。
贾蓉脸色惨白，他不想被流放。
贾芸冷眼旁观，贾珍就是这种无情无义之人。
大景朝有收罪犯大臣家族女眷的教坊司，官府酌情处理，男丁或处死或发配，通常会驱逐遣散府中女眷，任其自生自灭。
若罪官发配边疆，男丁流放或者处死，女眷为奴为娼。多数情况下，朝廷一般都会给家属一条活路，不会做的太狠。
比如红楼最后，贾宝玉，贾兰，贾环等都被释放，还能参加科举。
只是女眷失去了男性保护，也被官府放弃不在保护，歹人盯上也没有人去管，一旦落入心怀不轨者之手，她们的遭遇将无法想象。
红楼梦中贾府被抄，那些小姐们虽然没有被杀头，但是被劫掠的劫掠，流落街头的流落街头，个个惨不忍睹的结局都是最鲜明的写照。
大景入教坊司，戴罪女眷不仅没有薪资，也不会被安排表演，而是干杂役苦力。
有些运气好的犯官女眷，被官员买下，脱籍，或被当成一个物品奖赏给其他官员，成为他们的私人物品，在府中做一辈子的奴婢。
因为入了奴籍，永远不可脱离。有些运气好的，被官员纳为小妾，可地位依旧卑微如尘。
贾珍叫嚷个不停。
“啪！肃静。”
贾珍再次被按在地上。
刑部尚书言：“陛下宽容，念宁国公曾为朝忠义，贾珍之子贾蓉，并不知私盐之事，揭发罪父，只禁于宁国府，遣散府中女眷丫鬟，十日后执行。”
“妻尤氏，虽为无知女眷，但与贾珍同体，十日后，贾珍流放，其妻氏充教坊司。
“家丁赖升，寿儿，喜儿，打入死牢，立即执行。”
贾蓉连忙跪下磕头：“谢大人。”
随后，贾蓉被刑部外等候的赖大与林之孝领走。
看来贾珍身后的人，为了保下贾蓉为宁国公留香火也是费尽力气，就是可怜尤氏这个女人。
充教坊司，只要荣国府运作下，尤氏何必受此屈辱，毕竟惜春都可以运作成荣国府的女眷。
教坊司充没的女罪眷太多，病死生老，没人去管，就如死猫死狗般，裹个草席埋了。
生死关头才见人心，贾府里面真的没几个好人。
尤氏瘫软在地，心若死灰，被与贾珍一同带走。
贾芸还要回家收拾搬家，其次准备南下之事，揉揉脑袋出了刑部。
路过卫常马车时，快速将纸包丢进去，随后若无其事继续走。
与此同时，荣国府也忙着招待宫里来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