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划时代的BUG

在后世，如果有人说“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了”这类话，十有**是想讹你。先是夸大事实的严重性，引起你内心的恐惧，然后吧啦吧啦抛出他的解决方案，最后把你舀到碗里去。
经典的电信诈骗套路。
但能让没心没肺的老萧都觉得害怕的事，显然不是耸人听闻的空穴来风。
在南海跑生意的，除了像郑庆这种刚刚偷渡到这个时代的愣头青，估计没人不知道蒲家的大名。
蒲家是东南最大的海商，拥有超过四百艘海船，在沿海各州官府里也有很大的势力，是福广两路市舶司最大的主顾。
但最可怕的是这个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大海主，背地里竟还是占婆海盗的幕后老板，确切点说，人家就是一套人马挂两块牌子。
如果郑庆能多看看史书，就会知道这伙海盗几十年后甚至敢跑到大宋的琼管安抚司（今海南省）地盘上撒野，把吉阳军（今乐东县、三亚市）、万安军（今陵水县、万宁市）几个州府祸祸得鸡犬不宁。
跟他们比起来，郑广这伙人连蚂蚁都算不上，说是蚂蚁腿都是抬举了。
船舱里陷入一片沉默，郑广用空洞的眼神昂首盯着天花板，老萧用空洞的眼神低头盯着大金砖。
三人里面只有郑庆没有空洞的眼神，他用手搓着还没冒出毛来的下巴，很诧异的发现这两人也有如此消极的一面。
100层才下了几步，就敢说自己是真男人？
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铁血真汉子么？
太不成熟了。
走到老萧面前，郑庆用手晃了晃，没反应。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戴上了郑广那个大号凤翅兜鍪，溜达到老萧身后，大喝一声：“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像猛士一样给他后脑勺来了个响亮的**斗。
郑广：“？！”
萧恩：“！！”
“君子动口不动手！”郑庆一边躲闪向他呼啸飞来的金砖，一边大喊。
萧恩从地板上一下跳了起来，挽着袖子怒斥道：“你个瓜娃弄啥咧，胆儿肥了想上天了？”
“他肚子又冒血了，再不回去就要准备给他过头七了。”郑庆用手点了点郑广的方向，语气平淡地岔开了话题。
狠狠盯了眼郑庆武装到牙齿的脑袋，老萧气的跺了跺脚，骂骂咧咧地走出了船舱。
郑庆这才松了口气，叫醒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叫醒一只沉睡的野兽，那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特别是这只野兽还是个疯批。
手忙脚乱地给摘掉头盔，郑庆帮躺在床上的郑广处理起肚皮上的伤口。
刚才他试图蹦跶两下，又流了不少血，还好没崩断缝合线，不然又要挨上两针。
“阿庆，你干嘛招惹老萧？”强忍着腹部的剧痛，郑广龇牙咧嘴道。
郑庆深深叹了口气：“我们哪有悲观的权利，看他那样，我真怕他扭头就跳海寻短见了，扇我那几巴掌我还没还回去呢。”
郑广的全身都在抽动，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又怕再次牵动伤口，想笑不敢笑，脸憋得像铁板上焖熟的大虾子。
过了好半晌，他才颤颤巍巍的说：“他那是睡着了，你没听他还打呼噜呢？”
郑庆：“……”
难以想象这人的一生该过得多悲惨，才会在睡梦中也睁着眼睛？
郑庆嘴角抽搐道：“兄长你瞪着楼板，
总不会也是睡着了吧？”
“你要不要试试挨上这么一刀会有啥表情？”郑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皮。
“你莫想多了，金子抢都抢了，难道还能还回去不成？得罪了蒲家又怎样？这茫茫大海之上，我们也没怕过谁，大不了干他娘的！”
回过神儿来的郑庆踏着魂不守舍步子离开了舱房，一时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亏自己为他们想那么多，原来都是自作多情。
这感情，终究错付了。
…………
天亮时分船队终于向北继续起航，最大的不同就是从原先的三条船变成了现在的五条。
这几日郑庆每天都会检查船上的伤员，在老黄等人的悉心护理下，竟没有一个病号的伤口出现明显的感染，这意味着这些伤员的命已经保住一大半了。
在宋朝这简直是个奇迹。
郑庆不由得在感慨老天赏脸之余，同时由衷地感谢了一下在这个没KPI也没OKR的时代，细菌众们连传宗接代的事儿都干得不积极。
为了躲避老萧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发起的袭击，郑庆只要出门就会戴上郑广的凤翅兜鍪。
相信很快，他在船上的屁股梗就会变成脑袋梗，毕竟没哪个傻瓜会在没有战斗的时候戴个头盔到处乱转。
后来他索性放弃了在船上闲逛的打算，从船上的木匠那里找来了圆规和直尺，躲在船舱里画起了图纸。
对于一名准备吃海盗这口饭的人，船就是生命，郑庆对此深信不疑。
虽然很想一步到位弄个“man-o-war”出来，但他也知道那绝对是天方夜谭，且不说海贼们有没有那个老底支撑得起巨大的造船工程，光是火炮就是个天大的难题。
这时候连火炮都没发明，少了炮的战列舰跟没牙的母老虎差不多，只是看起来威风罢了。
心心念念的24磅炮，技术线太长，一时半会根本不用考虑。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向现实低头。
图纸上画的是一艘后世斯库纳帆船及其各个零部件的三视图，是他前一世做的第一条等比例全还原模型。
原型是19世纪美国私掠船山猫号，这艘船排水220吨，30米长，和郑庆现在所在的这条大福船大小差不多。
郑庆上辈子参观过那条船的现代复制品，航速比起福船至少快一倍不止，船舱空间也大得多。
更关键的是这种双桅纵帆船主要依靠斜桁帆和支索帆提供动力，无论顺风还是逆风，都能保持很高的航速，这在季风气候为主的东亚，简直是海盗杀人越货的利器。
想想在海面上自己想追上谁就能追上谁，但是别人永远都追不到自己，郑庆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这简直就是个BUG！
如果能把上面那6门12磅炮也弄出来，那就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