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惟一遗武高万丈,一日千里日日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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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飞根据各弟子演练情况,逐一给以全身拿捏、疏通锤炼。几遭过后,人人均觉筋强骨健,神清气朗,都是暗暗骇异,心道,若然师门武功均按如此练法,又哪里是寻常武功可以比的?阮飞再教弟子时常击穴锻脉,敲髓炼筋,直到遍身无一处麻木,无一丝酸胀,无半点滞涩,脉通穴畅,筋舒血张,神清气扬。然后再蹬,撩,勾,探,……各种出拳挥掌,伸腿弹踢,极尽身体腾转、步法变换、攻守掩映之能事。
阮飞每日一边让众人各自对所学拳法勤练不已,一边不断用针灸、拔罐、泡药等医学,另加调练众人筋脉,疏通穴道,锤炼筋骨,以使人人得以重置天地,转换背景,再塑禀赋。大家动时练拳,静时强脉,无不事半功倍。各人经脉穴道凡滞塞不通处,至此无不通而融之,解而化之,筋骨强健,内力汩汩汪汪,充沛非常,气流鼓荡,不可扼抑。
这样不久以后,阮飞再让徒弟们演示拳术,在各人原有的套路之外,对天下各路武功一一一说透,再行教授经络劲功拳法。
话说阮飞一日又将弟子们叫齐,先问徐宁道:“你原来练枪吗?练的是和铁枪王彦章一路的吗?”徐宁脸色一红,低声答道:“是的,我练王铁枪一路的枪法,就是没有练好。”阮飞笑道:“这里是王铁枪的老家,不练王铁枪的枪还练什么枪?王铁枪天下无敌,你又哪里比得上。演几路让我瞧瞧。”徐宁演示了一套王铁抢枪法,阮飞凝神观望,时而嘉许,时而摇头,待徐宁练完后给予许多更正。再叫其他弟子演练自己得意趁手兵刃。
于是武松选棒,林冲、徐宁选枪,鲁智铲杖,杨志大刀,……,各有趁手兵刃。幸得阮飞文武全才,兵刃器械样样精通,人人得以传授。阮飞再将郓城人当地擅长的马鞭招式去芜存菁,精心整理,提升了教授弟子。自此冷庄湖畔每日里舞枪弄棒,俨然京都校军场一般。
阮飞于是再将弓马骑射之技,领军布阵之法,兵书韬略,奇计异谋,尽皆传授众人。
如此这般时经六年,阮飞悉心教授,众家弟子武功一日千里,终于得以脱胎换骨,人人武功卓绝,晁盖、宋江、卢俊义、武松等几个人更是渐渐逼近化境。
阮飞自开封走后,钱乙担心阮飞没有常性,教授徒弟半途而废,叮嘱周侗不要扰他。周侗忍住好长时间没有过来看他,但终究老友情深义重,免不了时时惦念。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径自到郓城去找阮飞。
周侗自开封一路寻来,先到郓城县城左近东溪村,径自打听晁盖,晁盖鼎鼎大名,轻易便见到了,又私下里见了附近的卢俊义、林冲、武松等人。周侗看晁盖等均健硕奇伟,倍加喜爱,亦为老友阮飞高兴。记起与阮飞曾经约有徒弟比武一事,心中一动,心下暗笑:“我便教了你的几个徒弟,看看到时徒弟们再怎生比法。”想到此处,不禁大为得意,颇觉滑稽。
周侗暗地里教授晁盖、卢俊义等几个人自己得意的炮拳,叮嘱几人千万不可告诉师父。几人素来听说周侗与师父交好,也不为意,高兴跟从周侗偷偷练习拳法,也不向阮飞说起。郓城以后世兴周公炮拳,即得此惠而来。
一套炮拳拳法教授既毕,周侗要去冷庄去找阮飞,晁盖等自告奋勇引周师傅前去,周侗不允,径自自己去了。
那周侗一路打听,寻到冷庄湖附近宋江所住宋家村。于村西头入口处,迎面而遇一老者,六十五六岁,正与周侗仿佛年纪。周侗拱手道:“老哥请了,请问老哥可知宋江家住何处?”那老者一愣,笑着赶紧答道:“我正是宋冮父亲,他正是在下三儿。可问老先生找他何事?”周侗道歉然道:“原来是宋太公,失敬了。那宋江授业的师父阮飞是我好友,故过来寻他,正要他引我去见阮飞。”那老者神色淡然,对着周侗揖手道:“原来是师翁朋友,失敬失敬,请随我回家吧。”
到得家来,宋太公吩咐人沏好茶水,道:“老先生先耐心等候,我儿宋江每日里须练完了武才回来。也不知道那阮师傅那么大的本事为何愿意教这班夜叉孩子?又教他这么大本事作什么?”口气中颇带怨责之意。
周侗奇道:“常言道艺多不压身,孩子不正是应该学些本事安身立世吗?再说象阮飞这样的师父天底下又哪里去找?”那宋太公叹了口气,道:“这一班孩子野惯了的,自小学点武功,少年时就没免了打架斗气,这还都是小事。听说那阮师傅爷爷是当年的阮逸老先生,师祖是王惟一王老祖,他自己武功和当朝主管武科的周侗差不多,在天下数一数二,教授孩子们个个飞檐走壁,武艺能到谁也治不了。就这样一帮本事又大,人数又多的莽夫,早晚免不了惹大事。”
周侗心里一惊,暗道这宋太公所虑并非完全没有道理,阮飞这三十六个武功惊天的弟子们若没有好出头处,将来定会生出事来,祸患非小。
却说阮飞住在冷庄湖每日教徒弟武功,好吃好喝好照应,好不快活。这日没事走在宋家村街上,看见前边走着一人身影好熟,隐约便是周侗,心下大喜,当下暗暗吸一口气,轻轻向前一纵步,右手含劲蓄势向周侗右肩拍落。周侗听见身后风声有异,右边一缩肩,卸掉了阮飞的多半掌力,不轻不重挨了一下。然后向左一转身,正好与阮飞脸对脸,鼻尖对鼻尖,两人一朝向,都不禁哈哈大笑。
原来阮飞周侗少时见面,往往或袭右肩向左躲,或袭左肩则右躲,对方扭头看时,往往看个空。现在周侗、阮飞武功均至化境,落个花瓣飘个树叶都能听辨得分明,早已不会重上旧当了。只是老友相见,重拾孩提时旧事,以慰当年无忧无猜时光。
周侗不禁笑道:“你老家伙心宽体胖,油光发亮,这几年大是吉祥如意自是不用提。看你教了如此多的徒弟,个个武功精强,你老家伙也是老骥伏枥,奋蹄不息。”阮飞听他提到徒弟,大是得意,也不管他如何调笑,都顾不得还嘴。
阮飞想起当年于京城跟师叔在太医局共事,与周侗常常见面,三人拌嘴无数却是亲密无间。师叔看阮飞一身师门武功没有传人,才与周侗商议替阮飞收徒授艺,而师叔却在那一别两年再三个月后谢世,正如其当年所料。师叔预料自己寿数极准,令人想来又是佩服又是伤心。
这些年每日里摆弄差遣晁盖、宋江等这几十个徒弟,像是冥冥中注定,一晃几年过去还犹如在梦中。有时候记起来周侗不由好想,这种牵念,没有短长,距离越远,扯的越紧,如互连着的线,纤细而柔韧,又类相对着的路,交通而漫长。只是周侗平日行踪无定,轻易不知其在哪里,哪能想见就见。想不到今日周侗突然送上门来,出现宋家庄,这真是喜出望外、求之不得之事。
阮飞叫道:“老家伙来了,我安排徒弟准备好酒好菜,早些吃饭,我也跟着沾沾光,今日里早晨饭还没有吃。”周侗诧异道:“我要你每天一早起来替我喂狗,你竟一点都没有听吗?”阮飞反驳道:”好几年了没有狗喂,直到今日才刚刚看见。”李逵一旁叫道:”师傅要喂狗,晁大哥那里大黑狗好生听话。”阮飞一瞪眼睛:”我不要喂你这只大黑狗,我要喂他那只老狗。”众家兄弟看师傅与周侗笑闹,那是神仙打架,都不敢吱声,只有李逵跟着呵呵大笑。
阮飞一吩咐下去,各家徒弟都争抢忙活,不一会就在宋江家中成就了几大桌,比远近最好的酒楼饭菜都要生鲜香辣,大是不同凡响。
徒弟们为周侗、阮飞大摆宴席,晁盖、宋江、吴用、卢俊义、公孙胜陪周侗、阮飞一桌落坐。
主菜甫一上齐,阮小七贼秃嘻嘻地凑过来向阮飞问道:“师傅可看着今日菜样有何不同?”阮飞瞪圆了眼晴打量桌上菜样,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不一样的,疑惑抬抬脸,阮小七装模作样道:“师傅哪天脾气好些,鱼个头就大些,菜味就美些。”话还没有说完,早有阮飞掏腿斜刺里踢来,小七也不躲闪,用下腹接了,顺势一个跟头翻到另外一桌坐了。
周侗看着有趣,心道有阮飞这样的顽皮师傅,就有这一堆无赖徒弟。阮飞师傅徒弟亲近融洽,自己与小徒岳飞虽然亲近,平日里相处又自有不同。想到新收小徒岳飞聪颖沉静,礼数周到,文武双全,天资奇高,不禁心中喜慰。
席间周侗笑道:“阮大太医真是好福气,收得许多好徒弟,正该恭贺。别人不说,光我就知道晁盖、卢俊义、林冲、武松等这几个娃儿都是为人厚道、实在,又有眼力劲。尤其是武松,那次我走在村里问路遇到了武松,这孩子看到了我偌大年纪摸路不容易,指了路还不算完,更是领着到了家。所以我来了这一段时间,也帮你教这几人一些武功。”
阮飞听完猛地抬起了头,两眼睁得一般大,一脸惊奇无限,“老家伙好大胆子!”周侗颇感奇怪,“什么?”阮飞摇头晃脑,“我刚到这里时候,也曾说过武松老实厚道,遭到老多数落,不是老夫跑得快,几乎要挨一顿打。街坊邻居说道‘你说武松这个混帐家伙很老实,不是说街坊邻居都瞎了眼吗?再说人家武松混帐就混帐了,你偏说他老实厚道,这不是肮脏人吗?这老头说话不老实,做人不实在’。你看看,这有多得罪人。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夸过武松一句,我街面上的口碑也是越落越好。”阮飞煞有介事,徒弟们免不了一阵阵轰笑。
周侗笑道:“你这张破嘴要说什么,从来没有人能挡得住”,阮飞洋洋得意。武松轻声嘟囔,“人家都说我老实。”阮飞一个骗腿踢在武松屁股上,“和这个老家伙合伙算计师傅,不忠不孝,又哪里老实了。”
阮飞心中怨道:“周侗这老家伙忒不地道。说好的七年之后徒弟比武艺,我辛辛苦苦教出了三十六个好徒弟,资质上佳的成就颇高的好几个,单打独斗应该不会输,徒弟们打群架更会大占上风。谁料想这老家伙偷了自己徒弟,现在是谁的徒弟也整不明白,还怎么论谁输谁蠃?”
想起徒弟比武,阮飞不由精神一震。此事一经周侗提起,当时要徒弟没徒弟,也并不想收徒,所以百般推脱。后来因缘际会,有了这么多好徒弟,再经悉心调教,情形哪里是当年可比,自然巴不得要比。只是带着徒弟去找周侗比武颇为作难。今日在此旧事重提,索性就定此时此地,可谓天时地利人和,说比就比,稳操胜券。
转念又想,周侗来到村里一人不识,让人领到哪里家了?周侗老家伙胡说八道,又不能说他,这几个混蛋徒弟得要好好收拾一下。于是黑脸喝道:“晁盖、卢俊义、林冲、武松今天被我逐出师门,这几个徒弟我从此不要了。”
晁盖慌道:“师傅,周老先先虽然教授我们武功,事先却言明,不要叫师傅。”他哪里知道这句话非但没有让阮飞解了气,还惹他心下格登一下,心道:“周侗这老家伙死乞白赖,莫不是暗地里要这两个人叫了师叔祖?坏了坏了,莫不是这下不但赔了几个徒弟,把我老人家也赔进去了?这几个东西平日里看起来不笨,终究万万不及师傅我老人家的机灵通透。”
看周侗不声不响,只是一旁嘻嘻而笑,一幅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样子,就怕没有了好事,那才是一败涂地、丢鸡折米之事。心中生气,向晁盖、卢俊义、林冲、武松几个人眼睛一瞪,“要你们叫了什么?叫了师叔还是师兄啊?”周侗那边大声啐了一口,“什么熊样的师傅啊!”卢俊义脸色一红,向阮飞回道:“周老先生让我们叫他师伯。”
阮飞一下高兴起来,又免不了对周侗大有歉意:“老家伙,今天我请你喝酒。从前都是你不好意思,今天轮到是我。俊义去打些最好的酒,武松陪了戴宗去打几只山鸡、躖几只野兔子来。”
武松耍赖到:“您刚才说不要我和卢师兄了,不是师傅了。”阮飞把眼一瞪,怒道:“不是师傅就不听话了?我还是你老子!”众人轰笑,武松看看没有便宜,赶紧叫起戴宗遛了。
阮飞想想周侗这老家伙也是在开玩笑,宝贝徒弟哪里能夺得走,他武功非同小可,所教功夫自然都是求之不得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无价之宝,晁盖、卢俊义、林冲、武松武功均如虎添翼,这几个小子际遇也真好!又不禁觉得大大占了便宜,十分得意。
周侗师傅金台与原来阮飞的爷爷阮逸、师祖王惟一同朝为官,金台年少谦逊,没有与阮逸、王惟一同辈相称,一向执弟子礼。到了阮飞与周侗两人一起共事,阮飞不经不正、不老不少,缠夹不清,周侗便翻出辈分戏弄他。阮飞自然十分不服,更是大为忌讳之事。今日里徒弟没输,辈分未降,老家伙相逢,成了大喜过望之事,不禁胸臆直舒、心花怒放,让徒儿们好好伺候,与周侗痛饮胡吹。
周侗席间想起宋太公一通话,心中一动,将宋江叫道一旁,叮嘱宋江道:“我看你们师兄弟众多,目前又是成就非凡,将来定然要好好作为。我观你们师兄弟里面,你最是沉稳识大体,务必做好主心骨,众家弟兄行稳走远,建功立业。你或有疑惑,焉知可担此重任?而以手脚心眼喻之,看将帅之辩,可知谁之仅以为将,而不足以为帅。为帅者,周遭尽在眼底,天下尽在心上,高高远远,方方面面。而将者,前方就在脚下,成功即将手中,行将就果,踏踏实实,点点足迹。”宋江懵懵懂懂,虽不十分明知就里,但在心里牢牢谨记。
周侗用餐既罢,叫声“好饭”,向阮飞道:“你老小子好有福气,天天由徒弟伺候吃如此好饭。”阮飞笑道:“我天天都能吃得上”周侗一脸羡慕,阮飞突然又笑道“你不过来,徒弟们都是答应明天给吃”徒弟们满脸苦笑,周侗自然明白又是阮飞胡说八道,告诉徒弟们:“他没心没肺,以后不用孝顺他了。”有好几个徒弟齐声答是。
六年后的某天,阮飞走在冷庄湖堤,垂首见芦苇嫩芽初黄,抬头看春风绿岸,又如刚来郓城时模样。阮飞自小生长汴梁深府大院,这几年教导徒弟们勤练武功,平日里无暇顾及春暖花开,寒暑之变。今日亲见眼前光景,才察觉原来北方的春天的到来竟是如此亲眼得见。
阮飞再想众家兄弟人人武功精进,武学精湛,已无需自己多教,以后各人进境只能任凭自己造化。冷庄湖味鱼虾也吃得腻了,与周侗约定的徒弟比武之事也稀里糊涂过去了,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暗暗安排了阮小二,在一个深夜里将自己送回建州建阳崇化里老家,一再叮嘱阮小二不得泄露自己行踪,永世不得探视,就此离去了。众人过后知道不禁人人泪目,无限惆怅。
晁盖宋江弟兄得阮飞点化,武艺精熟,才能出众,心地里驱心猿、驰意马,心痒难搔,渐渐龙腾虎跃,豪气干云,直有出人头地、纵横天下、快意人间之欲。
韩非子曾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乱纪”,便是说读书人通常靠写文章靠散播思想去扰乱法纪,而习武之人通常用武力扰乱朝纲。韩非子之所以如此说,自是有因。其古往今来,文人和武人若要反抗或者扰乱法纪,皆是要利用自己擅长之事情去做的。
常话说艺高人胆大,晁盖宋江这班英雄好汉自此勇气澎湃,野心躁动,煞气腾腾,罡风列列,不可遏抑,不能自已。这也为众兄弟惹祸招灾,埋了殃根,却非阮飞所料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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