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鱼入海底

盛久宁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到机场，陈慧坐在客厅喝茶，冷静下来，越发觉得自己刚才冲动。 虽然这个麻烦解决了，但好像又惹出了另一个麻烦。她本来只是想丑话说在前头，但是这个女人实在不适合当儿媳妇，长得妖里妖气，看上去一点也不顾家，她还没说两句话，就开始顶嘴，所以她不仅失了风度，还失去理智，要是她等下回来，她还可以当无事发生，但要是她不回来了，那她怎么跟周游解释？
她一想不对，放下茶杯，马上走人。
周游中午没办法回去，他需要把货入库登记，和安排下个月店里活动，又有店员说机器出了问题，他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抽空打电话给盛久宁，问她中午怎么吃，如果自己不想做饭，要不要过来陪他一起吃外卖，结果手机打不通，他猜可能没起床或者在看电影，于是发成信息给她，还给她留了一份饭，但直到他吃完饭又去忙了一阵回来，还是没有收到信息，手机也打不通。
他心里觉得不对，把剩下的事情交代好，跑回家一看，没有人在。
他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他有些不知所措，下午太阳晒，盛久宁是不可能出门的。
手机铃响，他低头一看，是盛久宁，他赶紧接了电话，问她在哪里？
“我回家了。”
“你什么意思？”他有些听不懂这话。
她其实也对这不告而别感到抱歉，灵机一动，换了一个说法：“阿姨早上来找我了，想让我跟你离婚，我不想离婚，先回家来，你跟阿姨讲好了，我再回去。”
“盛久宁！”周游的声音突然变冷。
“你凶我干嘛？”
“所以你留我一个人在这？”
“你不是本来就在那吗？”
“……你太坏了。”
“就这样，拜拜，我的宝贝，哦，中午吃的是飞机餐，差点吃吐了。”说完，利落挂断电话。
盛久宁找朋友把行李要回来，她妈妈正好在厨房做饭，听到有声响出来一看，正好她拉着大包小包地进来。
她妈眉一抬，嘴一撇，“还知道回来啊？”
“妈，不要阴阳怪气，过来帮我拿行李。”她有点累，行李很重。
“你做梦，盛久宁！我告诉你，你把家里当什么了，辞工作，出远门，一项都不告诉家里。”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
“妈，你锅烧了。”她打断她妈长篇大论的指责。
她心想，她不仅辞工作，出远门，她还结婚了，到时，事情败露，她怀疑她妈会数罪并罚，把她赶出这个家。
趁她妈回厨房，她把行李搬进房间，把自己丢在床上，明明离辞职没过去多久，却恍如隔世。
她爸回来看到她在，也吓了一跳，她若无其事地拿着碗盛饭，夹起一块排骨吃，顺便还点评了一句：“有点咸。”
她有点习惯周游做的饭了，真是糟糕。
刘女士瞪了她一眼，“我还没让你吃呢。”接着又问，“怎么突然回来了？外面的饭好吃就在外面吃去啊。”
她一口汤没吞下，被她妈这么一说有点被戳中，捂着嘴咳了几下。
“没有，妈妈，还是你做的饭最好吃。”
“你最近没有跟雅书联系吗？”
她头也不抬，“你怎么知道？”
“你这丫头，你这次出门一个人都告诉？你也不怕……”
熟知她讲话风格的盛建成连忙阻止她，“宁宁回来是好事。”
“郑雅书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跟她吵架了？”
“谈不上。”
“朋友之间有矛盾要说清楚。”
“要你说。”她本来就对这件事心烦，她至今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她妈脸色一变，把碗重重放下。
“宁宁，不要老是跟你妈顶嘴。”他爸又两边做好人。
“妈妈，对不起，我吃好了。”说完，起身回房。
刘丽苹气不过，“你看她，回来就会气我。”
“她不回来，你还担心呢，生气也好过担心。”
“哼，我宁愿她不回来。”
“她不回来，你晚上翻来覆去又睡不着，别气了。”
“你的意思是我活该。”
“不是这个意思，她长大了，你应该要放好手，让她自己去面对生活。”
“你除了这些还会说这么？”刘丽苹把怒火转向盛建成。
“排骨有点咸。”盛建成赶紧转移话题。
“……还不是你女儿突然从外面进来，我跟她说了一会话，进去忘记下过盐了。”
“哦，怪不得还糊了。”
“你别吃了。”
盛久宁听着外面父母的谈话声，发现真是从海城回来，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这个世界吵吵闹闹，有无数的烦恼要面对，斩不断的烦恼思绪在这一刻又缠绕在她的身上，原来烦恼不会因为躲避而消失，还会像藤蔓一样，时间一久，能够缠得人喘不过气来。而海城像梦里的世界，那里有无尽的美好的黄昏，欢快的海浪声，一部又一部的电影，还有，周游做的排骨。
她承认，她只有一点想他。
一点。
她打开手机，发现有很多周游的未接电话，中间还有一个李维臣的电话，她有些惊讶，原来她没有删掉他都电话，这可见他们当初绝对时好聚好散。
但她猜这个电话不是李维臣打的，而是郑雅书，所有她没有回拨电话，关上手机，酝酿睡意，她想，有什么天塌打事也明天再说，她太累了，早上还在跟周游妈妈吵架，晚上就自己妈妈斗嘴，忙得很。
李维臣发现最近郑雅书情绪低落，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事不开心？”
“很明显吗？”
“写在脸上了。”
郑雅书自从跟盛久宁坦白后，心里一直无法静下来，但她也没有办法跟李维臣说出全部实话，只说她有个朋友叫盛久宁，问李维臣还记得吗？
李维臣当然记得，他的初恋，但是在现任女友面前当然说不记得。
郑雅书笑了一下，“你倒是不用瞒我，她是我的朋友。”
李维臣惊讶，“这么巧？所以她生气了我跟你在一起，不应该啊，我和她早没有感情了。”
李维臣说这句话倒不是为了撇清关系，而是他知道盛久宁后面真的不喜欢他了，他觉得她是个捂不热的石头，也就好聚好散，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那天分手的时候，他们还很友好地吃了顿散伙饭。
是啊，不应该，盛久宁生的是她的气。
“难不成她还喜欢我？”李维臣说。
“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不是。”
李维臣笑，“你不吃醋就好，那是什么事？”
郑雅书又不说了，“没事。”
“你看上不去不像没事的样子，她不喜欢她身边的朋友跟前任有关系？”李维臣猜测。
“算是。”她只能这么回答。
“那我跟她说说。”
“你还有她的联系方式？”
“你这该不会是钓鱼执法吧？”李维臣说。
“不是，我以为分手的时候会删掉。”
“现在也可以删掉，反正没联系了。”
“你手机借我一下。”
点开号码拨过去，盛久宁没有接，她也没有再打。
盛久宁躺在床上想，她跟周游这样随便结婚会有问题，而且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周游他妈妈讲话很难听没有错，但是她敢保证她妈讲话会更难听，而且周游他妈不会赶走自己的孩子，而她妈会连她一起赶走。
不知想到那里就睡过去，迷迷糊糊听到声响，把手机拿过一看才七点，她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喊她吃早饭。
她：……
“我不吃。”说完，从抽屉拿出两个耳塞塞进耳朵，继续睡觉。
等到再醒过来，已经十点半了。
她起来刷牙洗脸，出来问她妈吃什么。
刘丽苹自是没好脸色，“没有早餐了，你怎么不睡到十二点去，午餐也别吃了。”
她抬手准备把头发扎起来，摸到耳朵，才发现没把耳塞拿下来。
刘丽苹看到她摘耳塞更是生气。
她哈哈一笑，掩饰心虚，“妈，这是助听器哈，我最近听力不好。”
“只听自己爱听的，听力是不好。”
“妈，你最近越来越幽默了。”她说完，走进厨房，从冰箱拿出吐司，又到了一杯果汁。
“早上不要喝冷的。”刘丽苹在后面警告。
她拿起杯子的手一顿，想，忘记掩饰了，她一般只在外面这么吃，看来在外面放肆久了，一回来就原形毕露。
“倒掉会浪费。”
“你可以加热。”
刘丽苹确实做得出这种事，别的小孩从小就可以吃冰淇淋，她跟她哥不行，因为刘丽苹的说法是小孩子肠胃弱，不能喝冰的。因为从小对她的管控严格，才导致她成人后很多事情喜欢越界去做。她高考后第一天，就是去酒吧喝酒，后来工作了，她开始抽烟。她妈越希望她成为什么样的人，她越不要。
比如她妈很希望她嫁在本地，她偏偏要在海城跟周游结婚。
“哦。”她说完，端起橙汁一口喝掉。
“肚子痛不要来找我。”刘丽萍走出厨房，不再理她。
根本不会痛，好吗？她默默地说。
她中午吃不下饭，只吃了小碗饭便放下碗，又惹来刘丽萍一顿说。
她想，家里还是不能久呆。她打算下午出去走走，出门换鞋时，刘丽萍问她去哪儿，她说附近咖啡店。
刘丽萍告诉她，不要呆太久，晚上盛久安要回来吃饭。
“他回来吃饭跟我要不要早回来有什么关系？”她蹲下身子系鞋带。
“你回来跟我一起菜市场。”
“我回来不见你去菜市场。”
“你回来有告诉我吗？”
眼见又是一场吵架，她赶紧拉开门，“妈，再见。”
她在咖啡厅呆到下午五点，才慢悠悠走回去，落日悬挂在天边，一阵风吹过，街道两旁的树叶哗哗作响，有几片叶子随风飘落，地上也有一些枯黄的叶片，有几分秋的萧索了。她在海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海城的夏天像永远过不完一样。
她回到家，刘丽苹已经从菜市场回来，厨房堆满大袋小袋的，她靠着门，看着刘丽苹正在炸丸子，装模作样地问：“妈，你怎么不等我。”
刘丽苹盛起丸子，让她端出去，“等你回来，大家都不用吃饭了。”
门铃声响。
刘丽苹让她去开门，她转头跟从书房出来的盛建成说：“爸，去开门。”
刘丽苹要是不看在这个女儿已经二十好几的份上真想打她。盛久宁看到她妈的眼神，满不在乎地说：“我手里有丸子呢。”说完捏起一颗放嘴巴，又转头含糊不清地说，“好烫！”
“多大的人还这么孩子气，看你以后谁还敢娶你？”
我早嫁了，呵呵。
盛久安看到她在家没有惊讶，估计她妈早告诉她了，她哥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你一个人回来吗？”
“不然呢？”说完，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幸好上次没有让她哥知道她跟周游领证了。她还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