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子的诗

现在周游的头像是一张海上落日的照片，他发来地址，她回复好的。她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但是这旅途的一时兴起有多少真心呢？不知他又对来这里的单身女游客又邀约了多少次，而她答应，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让自己脱离原有的轨迹，脱离原有的社会关系，寻找有别于那日复一日的刺激，她需要新鲜的情感，新鲜的日子，来对抗难过气愤，来躲避旧日的背叛。 午夜十二点，她点开一部电影，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小偷，他给发达但假装不认识他的兄弟送礼金，又爱上一个歌女，歌女最后也离开了。
他像每一个孤独又普通的人，他甚至是一个坏人，但是这坏人却有他的情他的义。
她关掉投屏，躺在雪白的床上，幻想自己躺在海上，也许她真的该去躺在海里，黑色的海和天空，只有无尽的滔滔不绝的海浪声，像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流放荒岛，也许可以像任何野生的植物一样，自由地生长，自由地枯萎。无悲无喜，不像人，人有了情感，就会变得懦弱，变得面目可怖，变得冥顽不灵，被人骗，被背叛，被伤害。
她流着眼泪，觉得她正在变成这样的一个人。翻来覆去，到早上才睡着。
隔天起来已经下午三点了，看着镜子里面肿得不行的眼睛，她赶紧冷敷消肿。跟周游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
她眼妆画得很浓，挑了一条黑色底的碎花长裙，把头发编成一股扎好，喷了香水。想必周游这种只见过一两次的人，走到眼前想必都很难认出来，毕竟，化妆时一项神奇的技术。
她戴着帽子出门，到了地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因为目的地不是餐厅，而是一所房子。房子带着院子，不大，只有两层。然而是在绝佳的位置，百米开外就是大海。
像海子的海。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正要发信息给周游，周游从那座房子出来。
“这该不会是你的房子？”
周游点点头，“我刚在厨房里面忙，差点忘记看时间。”
“你请我吃你做的饭吗？”她伸手挡了当阳光问。
“是的，我们在院子里面吃，可以看日落。”
“麻烦你了。”她没想到他会亲自做饭，倒是诚意十足，“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周游摇头，“你在这院子坐会，等我十分钟。”说完，进去厨房做饭。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环顾四周，院子里面很宽阔，没有什么装饰或者种什么植物，只摆放了一套桌子。
一阵海风吹过来，吹得她昏昏欲睡。厨房里面有饭香味传来，她望着渐渐泛黄房天际，觉得要为这情景幸福得落泪，但她画了眼妆，所以她只是眨了眨眼睛。
周游端着盘子出来，刚好落日，那么辉煌灿烂，炫彩夺目又转瞬即逝。
美，永远是短暂的东西。
桌子上摆放是一些家常的菜，有炒青菜、红烧排骨、一条焖鱼，边上还放着一小锅鸡汤。
周游笑：“我从小在海边长大，鱼是吃多了，你从外面来，估计没怎么吃过，你尝尝我的手艺。”
她点头，她其实更爱排骨，但还是夸了鱼肉鲜美。
两人吃完饭后，周游准备送她回去。
“我可以上你二楼看一下吗？”
周游没有立刻答应。
盛久宁看出他的犹豫，“抱歉，不方便也没事。”
周游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平时在村子和我妈住在一起，这房子没有打扫。”所以他一开始没有邀请她上去也是这个原因，他根本来不及去清理整座房子，只来得及把院子干净，把厨房打扫干净和置办厨具已经让他奔波一天了。
“哦，没事，我只是看到二楼有很大一扇窗户，想知道从那扇窗户看向海是什么感觉。”随后跟他告别。
“你不介意就上去看看吧。”
盛久宁是真的想看，马上点头。
打开房门，里面并不脏乱，相反里面的装修简单利落，黑白灰三色，像是因为有点过于都市让她略感惊讶。
不过因为没有用防尘袋，可以看到桌子上有一层积尘，她鼻子有些发痒了。
他带她上去二楼，二楼的布置简直是她的梦中情房。
有一个大大的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海，如果在这里摆上一套桌子，周围摆上绿色的盆栽，再来一杯咖啡，她觉得可以这样发呆一整个下午，或者发呆一辈子也行。
她把想法告诉周游。
周游笑出声，“一辈子对着海发呆？你知道我们把这叫做什么？”
“什么？”
“望夫石。”
“……”
她打开那间有大窗的门，里面什么都没有，但灰尘的气味确实很重，她甚至先偏头打了一个喷嚏。
“不好意思。”周游道歉。
“没事，是我自己鼻子敏感。”
周游也偏头打了一个喷嚏。
场面有些尴尬，周游维护她说：“我鼻子也敏感。”
盛久宁忍不住笑了，“好啦，你这房子确实灰尘多。”
周游不好意思地笑。
房间铺了木板，窗帘是蓝色的，外面是傍晚的海。
盛久宁起了心思，“你能把二楼租给我吗？”
周游惊喜又惊讶，“你不回家了吗？”
“嗯，暂时不回了，怎么样，能租给我吗？”
“不用钱，你去住吧。”周游回答得很快，又解释一句，“房子也是空置在那里，有人住在那还有点人气。”
“如果你不收我的钱，我不会去住的。”她看着他说。
周游脸色为难，他不想收她的钱，变成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但是他也不擅长怎么去处理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不是如何回话。
盛久宁理解他不好开口说价钱，自己想了一个价格：“一个月两千五？”她在临安市一个月也是两千五，两房一厅。
但这里是一层，还能看海，她其实也拿不准这个价格。
他没有立即开口，还在想怎么拒绝她不用给租金，村里让人住空房子守房还要贴钱呢。
她以为这个钱太少，“不好意思，我也不懂，你们这里是怎么算的？”
“不是不是，不用这么多。”周游本来就不想收她的钱。
“再多我也出不起了，但再少对不起这个海景房了。”她把他要说的话都堵住了。“不过，你这算是空房，家具我自己买，行吗？”
话说到这份上，周游也只能点头，但她能留下来，他心里像有一块蜜糖在融化，甜得发腻。告诉她：“镇上的李叔很会打家具，但是需要提前预定，你什么时候……”
盛久宁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拒绝，“不用了，随便来张铁艺床了就行。”
“好，那我联系家具店的人送过来。”
“嗯，回头把价钱告诉我，我转钱给你。”她打算在这住到不想住为止。
周游的办事的速度很快，过两天她再去看的时候，整栋房子已经打扫干净，房间里不仅有床、衣柜、还有梳妆台，连空调也安装好了。
她要把钱给他，他拒绝了，说他是房东，有义务要卫房客提供家具。
她看着他坚决不收的样子，也就歇了心思，她到时走，确实无法带走这些家具。
周游忙了两天，等想起告诉陈慧的时候，盛久宁已经退了酒店，搬进去住了。
陈慧听完，把刚端起的碗又放下，显然是有些生气，“家里也不差这几千块钱，你为什么要把房子租出去，租之前也不来跟我商量，你知道，那房子用来给你当婚房的，现在租出去算怎么回事啊？”
“妈，你别着急。”
“是啊，我现在急有什么用？你都租出去了！”
“所以你就放心吧。”周游糊弄她。
“租给什么人了？”
“一个游客。”
“我当然知道是游客，本地人谁家没房子住啊？”陈慧还是很气愤，“合同签了吗？”
还没有签，但周游怕陈慧让他毁约，他夹了一筷子菜，面不改色地说：“签了。”
“我明天去见见人，省得把你房子住坏了。”
“房子还能住坏？人家一个女生在那住，你别吓到人家。”
“女的？你对人家有意思？”陈慧快人快语。
周游停顿了一秒，摇头，他又撒谎了。
“最好是没有。”陈慧不相信，她直觉准得很，一定有猫腻。
周游吃饭，不再回答陈慧。